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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內的小風景

日期:2016/12/14 19:16:13      編輯:古建築結構

  這兒信口說說四合院內的小風景。

  吃春餅。

  照規矩,每年都在立春這一天才吃。可以在館子裡吃,也可以在家裡吃;可以鄭重些,也可以隨意些。但一定要用熱水燙面,再加一點香油,烙雙合的薄餅。吃時揭開來,用餅卷著生熟各菜,再蘸以少許甜面醬,卷成“卷兒”吃。生熟各菜又有哪些熟肉菜是醬肘子、醬肘花切成的絲,以及小肚絲、熏雞絲、燒鴨子絲、鹹肉絲、驢肉絲等;另外得有炒和讀音“火”菜,用豆芽菜和粉絲炒成,還可以有炒菠菜、炒韭菜、炒黃花木耳,攤黃菜(炒雞蛋)等。吃時都是自己動手,願意吃什麼就卷什麼,一家人聚在一起,圖一個氣氛。我小時每年到這一天,家裡必吃無疑。其他時候也偶然吃,但就是吃不出這天的氣氛。隨著年紀漸大,我才把這習慣慢慢“收”了。但前兩年春天,忽然收到汪曾祺先生來信,他本是為其他事寫信的,但正事兒一帶而過,後邊卻諄諄講述這一年的立春可不一般--“今年大年初一立春,是‘歲交春’,據說是大吉大利的。語雲:‘千年難逢龍華會,晚年難遇歲交春。’那天,你可以吃一頓春餅。”至今每次回想起來,都有一種長歎不已之情。難怪汪先生去世後,曾有悼念文章用了“最後的士大夫”的標題。

  有錢就置房。

  在北京,一旦有了錢,怎麼著才最合適?似乎,還是置房產穩妥。義和團不會總來,來過了那一陣兒,下一陣兒還不知猴年馬月。任他兵荒馬亂,這房子總會有人賃,要賃就得拿房錢,咱身不動膀不搖,就吃這瓦片兒了。要住就住獨門獨院,這還有個講究棗天棚魚缸石榴樹,廚子肥狗胖丫頭。這是北京四合院的一個基本標准。住這樣的房不但是圖舒服,也不僅是為了擺譜兒,有時候還另有他用。比如上海戲館子派人來北京約“京角兒”,頭牌那兒已然去過了,頭牌和人家提名咱“當二路”。人家要登門拜訪,其實是想探探咱的虛實,好給咱定包銀。咱心裡都明白,咱早就獨門獨院了,家裡也收拾得挺齊整挺氣派,這價兒不怕您不往高了開!

  江浙一帶老一輩的人都有個習好,叫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這皮包水指吃茶,水包皮就是指泡澡了。

  泡澡。

  一般人是洗澡,身上真髒了,使足力氣去洗,不洗下一層皮來,恐怕不值。可也有梨園的名伶,其實家裡就有洗澡設備,可還是願意到澡堂子泡上一泡。馬連良就喜歡在有戲那天的午後,獨自一人到“華清池”澡堂泡上一陣。還得是最熱的池子。等泡“滋潤”了,趁著水汽籠罩,稍微喊那麼一兩聲,看嗓子“在沒在家”。等泡夠了,讓伙計打個電話給斜對面的東來順,給自己送點小吃過來。李少春也喜歡泡大池子,碰見熟悉的戲迷,半天時間就算“交代”了。孔明是“六出祁山”,少春則要“三下池子”。

  吃烤肉。

  當初這可完全是件“爺們兒”的事兒。北京最驕人的烤肉有三家:烤肉宛、烤肉季、烤肉王。烤的方法是在一個很大的圓桌面當中掏洞,火就擺在洞的下邊,火的上頭並排“支”著鐵炙子(四方形的粗鐵條,其間微有空隙),眾“爺們兒”把生肉片伴以作料,放到灼熱的鐵炙子上,一腳蹬在桌邊的矮板凳上,一邊大口喝著燒酒,還不時用長竹筷子翻動著……因為熱,“爺們兒”索性打起赤膊,一個個寬寬背脊上流淌著汗水。烤肉在鐵炙子上吱吱作響,油從炙子空隙流到下面的火焰上,不時騰起帶有香味的火苗……三家當中,烤肉宛成名早,賣的也是真正的小牛肉。烤肉季時間上晚一點,但占據的地界好,它位於什剎海的東北角,銀錠橋的坡下,左邊是爆肚攤,右邊是臨河第一樓,後院就是後海的海岸。他在高柳下頭放鐵炙子,雖在盛暑也不覺太熱。同時自制荷葉粥,外烙牛舌餅。憑這,也足以和烤肉宛抗衡了。

  大酒缸。

  這是一種最老百姓的酒店。沒有桌子,而是把酒缸埋半截在地下,另外半截露在地面上邊權當桌子。不准備多少下酒的菜,只讓閒著沒事兒的人放開了喝酒,聊天。

  吃小館。

  遇到兩三知己到了家裡,一直聊到吃飯,准備不及,就一同去附近的小館。店東店伙都熟識,甚至不需要點菜,根據平常習慣把菜端上來就是。遇到客人是“吃家兒”(相當於現在的美食家),也可以請客人即興設計一兩道菜--原料是什麼,用什麼刀功,先下什麼和再下什麼,用什麼火候……伙計在桌子邊上聽、廚師在簾子後頭聽,一會兒菜端上來被當場品嘗,廚師也從簾子後頭跟了出來,於是主、客和廚子三方共同研討,興許一個這家小館以後的“看家菜”就這樣“橫空出世”。

  許多有些名聲的“吃主兒”,大多有自己的飯館。如果請客,當然在那兒最好。吃完了,向老板招呼一聲:“寫帳--”老板也痛快回答:“好嘞,您吶--”帳當然是有的,一般是在一年的“三節”(春節、端午、中秋)之前結算,由有頭有臉的伙計拿了帳單,到“吃主兒”的府上拿錢。這帳可能是許多筆,每一筆都記得很真。“吃主兒”也未必細看,因為到底吃了多少頓,他或許已然記不真切。只要腰裡有錢,照付就是。您看這“寫帳”的辦法,究竟對誰合適?--只能是“都合適”吧。燒羊肉還一定得是前門“月盛齋”的,那兒有“百年老湯”,燒出來的味道就是個別。天氣越熱,還越是想“這一口兒”。買時咱手裡還拎著個空罐兒,等一進門,伙計也熟識,順嘴就問:“今兒,爺是來點醬的,還是燒的”自己只把眼睛向燒的盤子一掃,直接說分量就行。等伙計把肉稱好,自己把罐子也向著櫃台遞了過去--伙計接過,轉向身邊的一個大桶,揭開蓋子,慢慢地而又滿滿地舀了幾勺子:“得了,給。”等你剛轉身,他那邊則傳來一聲客氣的“回見!”……

  京城的文化,老北京的舊事,自然不是一本書就能包容的。老北京人的世俗一面,老北京的市井風情,帝都的遺韻憾事,也不可能寫盡道完。這些,有的已被遺忘了;有的,可以成為人們飯余茶後的話題。還有許多呢,咱們留待日後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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