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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崇年:從國學經典中汲取修身智慧

日期:2016/12/14 10:52:49      編輯:古建築工藝

  人物簡介

  閻崇年,山東蓬萊人,1934年生,畢業於北京師范大學歷史系,研究清史、滿學,兼及北京史,是著名歷史學家,為央視《百家講壇》主講並出版“正說清朝十二帝”“明亡清興六十年”“康熙大帝”和“大故宮”系列講座。著有《滿學論集》《燕史集》《袁崇煥研究論集》《燕步集》和《清史論集》等論文集,《努爾哈赤傳》《古都北京》《天命汗》等專著。倡議並創建了第一個專業滿學研究機構——北京社會科學院滿學研究所,現為北京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北京滿學會會長、中國紫禁城學會副會長,北京孔廟和國子監博物館名譽館長,蓬萊市戚繼光研究會名譽會長。最近出版120萬字的《清朝開國史》和25卷本的《閻崇年集》,被北京市政府授予“有突出貢獻專家”稱號,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這些年,我國大地上掀起了一股國學熱,而且不斷升溫。各種國學書籍汗牛充棟,各類國學班隨處可見,用國學引導學習、做人、處事成為時尚。但國學博大精深,普通人怎樣學習國學?學了以後怎麼用?近日,央視《百家講壇》主講人閻崇年做客蘇州圖書館“蘇州大講壇”,趁此機會,蘇周刊與這位著名歷史學家進行對話,為大家尋找答案。

  “明德、親民、至善”是儒學核心

  蘇周刊:在您看來,“國學”有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您是怎麼看待“國學”的?
  閻崇年:什麼叫“國學”,現在各種說法都有,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想,關心國學的主要有兩種人,一是研究者,另一種是學習者。對學習者而言,到底什麼是國學、國學的范圍是什麼,沒必要去深究。我們只要從國學中吸收營養,來豐富自己,就可以了。對國學的定義之類,我想,就請那些國學研究的專家、教授、學者、大師去研究吧,我們享用他們的研究成果就行了。
  蘇周刊:那“國學”有沒有具體的所指對象呢?
  閻崇年:我們理解的“國學”,通常指《四庫全書》中的經史子集。《論語》《孟子》屬於“經”,《史記》《資治通鑒》屬於“史”,等等。
  按照這個范圍,國學書太多了,窮畢生精力也讀不完。怎麼辦?我想還是要學習其中的精髓。大家知道儒家的“十三經”,其中五部是《詩》《書》《禮》《易》《春秋》。後來又把《春秋》變為三部——《左傳》《公羊傳》《谷梁傳》;《禮》也變成三部——《周禮》《儀禮》《禮記》;加上《論語》《孟子》《孝經》《爾雅》,總共是十三部。這是儒家傳統文化的經典。
  為幫助孩子們閱讀,又在“十三經”中抽出四部——《論語》《孟子》《大學》《中庸》,簡稱“四書”。
  蘇周刊:這些經典比較深奧,您認為,初學者該從哪部典籍看起?
  閻崇年:我個人認為,還是應該先看《大學》。為什麼呢?第一,《大學》是儒家經典的精粹;第二,它的字數少。在“四書”“五經”中,字數最少的就是《大學》。至於多少字,說法不一樣,朱熹的《四書集注》前頭有個說明,說是1751個字。
  我是學歷史的,學歷史的人有兩個“病”,一是資料都要去核實;第二還要考據,考證事實的真偽。後來我就自己去數中華書局版的《大學》,反復數,還請學生數,都是1753個字。
  我這裡不是要說朱熹點錯了,只想說明,《大學》這本書字數相對而言是很少的,我們抽點時間就可以看完。不但要看,還要領會其精神,這也是儒家思想的綱領和核心。
  蘇周刊:您認為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什麼?
  閻崇年:在我看來,就是《大學》開頭的那句話:“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簡單來說,就六個字:明德、親民、至善。
  蘇周刊:能否具體解釋一下這六個字?
  閻崇年:“明德”沒有爭議,就是光明之德、美德。但是“明明德”就不太好懂了,這裡面存在不同的意見。孟子提出“人性本善”的觀點。性本善為什麼還要修養啊,這得有一種解釋。後來儒家做了修改,說德本來生下來是“明”的,但之後有灰塵,遮掩了明德,所以要學習,要修養,讓原來的明德再明,這就是“明明德”。第一個“明”作動詞,有使動的意味,即“使彰明”,就是把“德”上面的灰塵、薄膜掃落、剝離了,讓“明德”光明起來。
  然後是“親民”。大家看朱熹的《四書集注》,第一篇就是《大學》,認為不應該讀“親”,應該讀“新”。朱熹是聖人,他注的“四書”被視為明清科舉考試的教科書和標准。但是還有一種解釋就是“親民”,就是明德之後,在社會上做官,要親近、愛撫民眾。所以我們在踐行這兩個字的時候有兩種方式:一是要親民,二是要革新,不斷前進,“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與時俱進,不要停滯。對百姓的事業,公眾的事業,既要親,又要新,不要停止。
  第三是“至善”。“善”就是慈善、慈悲,就是儒家提倡的“仁愛”。“至善”是儒家認為的人生最高境界,就是盡善盡美,這是人生的理想,也是人修養的目標。對於善,第一要敬善,第二要心善,第三要行善。

  “修身”的根本是“修心”

  蘇周刊:相比於其它學說,您覺得儒家學說有什麼特點?
  閻崇年:儒家學說的一個特點,甚至可以說中國傳統文化有一個特點,就是一定把讀書和個人修養聯系在一起。這和西方不同,西方求學是為學習才能、本領,強調知識。而中國傳統文化強調的讀書,首先要“修身”,要“克己”,“己”是要克制的,有錢就任性、做官就任性,這都是不對的,人要時時克制自己。“一日三省”強調的就是個人的修身、修養。
  我們說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常被儒家知識分子視為人生信條,就是要以自我完善為基礎,通過治理家庭,直到平定天下,所謂“正人必先正己,治國必先齊家”。
  蘇周刊:我們該如何根據國學“修身”呢?
  閻崇年:我覺得應從這五點做起,就是修心、修智、修言、修行和狹義的修身。狹義的修身就是修煉身體,做到身體健康。上世紀五十年代的“三好學生”,第一好是身體好,因為身既是心的基礎,也是心的載體。所以嚴復說過:“須知人要樂生,以身體健康為第一要義。”
  蘇周刊:您把“修心”放在了首位,這是為什麼?
  閻崇年:我們的傳統文化有很多優秀的東西,其中一個就是“修心”,這也是廣義的修身的根本所在。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重視知識教育,而忽視心靈教育。孔子在《論語·憲問》裡說:“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這話有不同的解釋。其中一種認為,古代學習的人,是為了自己的修身、修心,今天(春秋時期)的讀書人是為了名利、炫耀於人。孔子的時代尚且如此,到了今天,問題就更嚴重了。
  現在的教育從幼兒園開始,就強調成績的重要性,想要上好的大學,這當然沒錯。但不能僅僅如此,要把學習的過程和修心、和靈魂的塑造結合起來。如果一味追求上好的大學,而沒有進行心靈的修養,就會出現名牌大學的學生用毒藥害死同窗之類的事件。
  蘇周刊:“修心”要做到哪些?
  閻崇年:我覺得,第一是要修“心善”,就是要從小熏陶,讓孩子心靈善良。
  第二要“心誠”。現在心誠已經成為大問題了,食品安全問題很嚴重,很多人都跑到國外去買生活必需品,這裡邊折射出來的問題是值得反思的,是一群人出現這樣的現象啊。我們中華民族歷來是誠信之邦,但是現在連食品、藥品都有假的,高考也作弊,哪有誠信啊?在科舉考試時期,公然作弊是要殺頭的,至少也要流放到寧古塔等邊遠地區。我想,在心誠方面我們管不了別人,但可以從自我做起。
  第三要“心大”,就是心胸要寬廣,不要在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上爭來奪去。
  第四要“心硬”。
  蘇周刊:能否舉例說說古人在“心大”方面的表現?
  閻崇年:我講一則小故事。清朝有個大學士叫張英,老家在安徽桐城,他的夫人姚氏知書達理,會作詩、填詞、畫畫,晚年出了詩集、畫集,乾隆皇帝親自給作序。
  張英的老宅與葉氏為鄰,後來葉家建房要占兩家之間的地,張家不同意,雙方打官司打到縣衙門。縣官不敢輕易了斷,就一直拖著。在這期間,姚氏寫了封信給在北京的張英,要他出面。張英回信中寫了四句話:“千裡來書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萬裡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姚氏很聰明,一看就明白了,於是讓了三尺地。鄰居很感動,也讓出了三尺基地,結果形成了一條六尺寬的小巷子,現在這條巷子還在。這裡就反映了張家人的“心大”。
  還有一件事,親友派丫鬟來問候起居,姚氏正在縫補舊衣,丫鬟問她:“老婆子,夫人在哪裡?”姚氏恭敬應答,丫鬟這才知道原來她就是夫人,大為慚愧。姚氏面對丫鬟的無禮詢問沒有生氣,這也表明她的心非常之大。
  後來姚氏的兒子張廷玉中進士,做了大官。他的心也很大。他兒子張若霭參加科舉考試,雍正皇帝欽點為一甲三名,也就是探花。試卷名字拆封後,張廷玉發現是自己兒子,立刻下跪推辭,最後雍正皇帝只好改點張若霭為二甲第一名。二甲和一甲的待遇相差很大,但張廷玉就是讓了。
  優良的家風讓張家六代出了24名進士、12位翰林,出了康熙、雍正、乾隆、嘉慶四代皇帝的老師,這就是心大的作用。
  蘇周刊:“心硬”怎麼理解?
  閻崇年:就是說,我們不但要有一顆寬廣的心,還要有一顆堅硬的心。
  現在許多人心太軟了,沒有韌性,沒有彈性,一打就碎。比如一名大學一年級的學生,在寒假之前墜樓身亡。原來這名學生從小學開始成績就一直很好,一直考第一,後來考上了名牌大學,那裡都是各地的佼佼者,他的名次就下去了。全班45個人,他期末考試考了第44名,他覺得沒臉見家鄉父老,就跳樓自殺了。這就是心不堅硬,經不起挫折、經不起失敗、經不起打擊。
  所以我們要培養孩子心硬,讓孩子的心在坎坷、打擊、失敗中變得堅強。所有成大事業的人,心都是硬的,都能在挫折和打擊面前勇往直前、毫不後退。

  以“智”修“言” “言”行”合一

  蘇周刊:談完“修心”,能否再談談“修智”?
  閻崇年:這就是說,要通過閱讀來激發智慧,千萬不要死讀書。
  現在的學校往往十分強調聰明,但聰明並不等於智慧,聰明與智慧既有聯系又有區別。有的人讀書很聰明,成績很好,但缺少智慧,到社會上就不行了。所以智慧比聰明更重要、比知識更重要。我們在學國學、在閱讀中要不斷提高、激發我們的智慧,家長要將孩子的聰明向智慧方面引導。
  蘇周刊:那什麼是智慧?
  閻崇年:聰明人往往注重保全自己的眼前利益,而智者看重的更多是長遠利益。
  元末明初的蘇州人姚廣孝就是有大智慧的。他是個出家人,法名道衍。當時,朱元璋給每個兒子都配一個僧人誦經祈福,姚廣孝被配給在北平(今北京)的兒子燕王朱棣,後來成為朱棣的主要謀士。
  朱棣後來要起兵,但這是天大的機密,不能明說。他征求姚廣孝的意見時,出了這樣一個上聯:“天寒地凍,水無一點不成冰”。這個“冰”諧音“兵”,暗示自己要起兵。姚廣孝馬上對了個下聯:“國愁民窮,王不出頭誰做主?”“主”就是君主,意思是他支持朱棣。兩人心裡都明白了,後來就秘密策劃。
  正式起兵時舉行了一個宣誓儀式。那天本來天氣很好,突然就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房頂上面的瓦片都被刮到地上,摔碎了。朱棣大驚,心想是不是老天和祖宗在告誡他不要起兵啊。就在這一關鍵時候,姚廣孝仰天大笑,說:這是吉兆啊!自古龍飛在天,必有風雨相從,王府的青瓦墮地,這預示著殿下要換成黃瓦(宮殿用黃瓦)了。
  本來遭遇惡劣天氣是自然現象,但古人迷信,認為不吉利,結果仗還沒打,就先折了銳氣。幸虧姚廣孝有大智慧,從穩定軍心角度說了這番話,讓朱棣轉驚為喜。結果經過三年多的戰爭,朱棣攻下南京,做了皇帝。
  姚廣孝的智慧,還表現在他的知進知止、功成身退。朱棣當上皇帝之後要論功行賞,姚廣孝是第一功臣,但是他不要官位爵位、金銀財寶、良田美女,就要寺廟一座,點燈念經,最後活到八十四歲善終,這也是他的智慧。
  蘇周刊:姚廣孝的故事能夠給我們怎樣的啟發?
  閻崇年:這是很典型的“知進知止”。很多人只知進,不知止,不知退。現在我們老師、家長總是一味教育孩子前進前進,實際上該進則進,該止則止,很多問題發生在一些人知進而不知止。所以家長、老師要引導孩子博覽群書,更要從書中、從國學裡提取“知進知止”的智慧。
  蘇周刊:您上面提到,“修身”還要“修言”修行”。“修言”怎麼理解?“
  閻崇年:我舉個戚繼光的例子。他曾給自己定了十四戒,其中一條提到:“交淺言深,取禍之道”。我把他的話引申了一下,變成兩句話:“交淺言深,失言;交深言淺,失友。”就是說,如果你和對方只是一面之交,卻隨口說話,就失言了;而已經是老朋友了,該說的卻不說,那就要失去朋友了。
  所以說,這個“言”是個大學問。過去的官場講“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我們小時候,家長都教育我們不要亂說話,要看場合和對象。現在社會上存在很多不良現象,比如說在公眾場合大肆喧嘩,全然不顧周圍人感受,或者隨口用不禮貌的話叫別人,這都是缺乏教養的表現。
  另外,說話還應該做到讓聽講者聽得清楚、聽得明白。
  蘇周刊:“修行”應注意點什麼?
  閻崇年:我覺得應該是“言”“行”合一。
  我們現在的教育制度,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研究生……有一個很大的弊病,就是學生重知輕行,對社會不了解,缺乏實踐經驗,更不要提知行合一、言行合一了。
  社會上也有一些人說大話、說空話,甚至說套話、說假話。
  當然,我們也有許多人是言行合一的。比如清朝有個官員叫圖伯特,是錫伯族人。他注重學習,後來帶著百姓開發伊犁河,修一條百裡長的查布察爾大渠,用河水灌溉莊家,老百姓家家豐衣足食,受到後世的景仰。
  我們的家長和老師要教育孩子既重視知識,也重視行動,把行動作為修養的重要組成部分。理想是重要的,口號、目標是重要的,但最後還是得落實啊。學習經典,修養自身,止於“至善”,一輩子哪怕只做一兩件有利於人民的事情,足矣。
  蘇周刊:除了“修心”“修智”“修言”“修行”,國學中還涉及其他修身的內容嗎?
  閻崇年:這是很多的,比如修養心性,就是培養脾氣、秉性、習慣;修禮,一言一行,都要講禮……大家可以在學習中結合實際情況取捨,傳承精華,剔除糟粕,不斷提高自己的修養,提升民族的素養,助推中國夢的早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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