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一年就過去了,還記得大一在漢中寫生的日子,現在的我已經步入了大學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寫生周。
我記得余工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殘破的東西總能讓藝術家上瘾。初涉藝界,我對此話隱約有贊同之感,但老師們對此顯然是完全信奉。於是,我們被拉到了又一個文物古跡之鄉——韓城。
閒話不表,寫生旅游的事讓照片來敘述,我這裡要談的是我從去年在漢中時就開始醞釀的一個想法。
走在韓城的老街,踏著地上的青石板,看見積灰甚多的黛瓦屋頂,古風十足的雕花木門和門楣上方的黑色匾牌,我的感覺是:又到了一個破落的地方。
古建的大量聚集無可非議,這是古人和自然相互配合的結果,我也沒必要為它們的殘破而歎息。不僅如此,我還應滿懷崇敬之情來瞻仰,飽經滄桑的它們時刻都在對每一個訪客訴說著一段歷史,一些故事。它們身上散發著一種厚重沉穩的氣息,就連廢棄的平房,坍圮的廁所都如此,這是充滿了浮躁不安的現代建築所無法比擬的。也許,這就是余工那話的理由吧。
那麼,既然不是建築,這裡還有什麼能讓我浮想聯翩呢?
人!
生在這麼一個古老的城市裡,活在這麼一個節奏緩慢的世界中,韓城人展現給我這個異鄉訪客的意境是這樣的:孩童恣意地打鬧,大人在自家店面或攤位中安靜的坐著,等待著仿佛一定會到來的生意,老人則悠閒地坐在屋檐下曬太陽,並不與別人交談,古廟的鐘聲響了,在太陽的余晖下,風從不遠處的黃土堆積而成的高坡上帶下一陣陣灰塵……
先表明態度,我對這種城市的這種生活現狀持一種矛盾的態度,我是很糾結的,我不知道到底應該對它進行肯定還是否定。
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像這裡的這種人們是非常鄙視的,說准確點,是感到悲哀。我這個人,對基礎不好又不求上進的人是很看扁的。他們用自己家鄉“文物保護單位”這塊招牌來進行自我麻醉,自認為在旅游收入這棵果樹下就足以生存,僅投入很少的精力去進行城市化建設,然後就一代代的“閒”下去,“窮”下去。看著眼前那一排排的破房子和一座座正在興建的仿古建築,我真想告訴他們:古建保護好就夠了,至於仿古建築這種怪胎的建設資金還是用來發展經濟吧!我知道,就算我大聲喊出來也是沒用的,“靠古吃古”的想法在當地人的腦中已經根深蒂固。他們對成群結隊出現的寫生大軍沒有表現出一點點驚訝,因為他們早已習慣被參觀,被描繪……
也許,這並不能怪他們,生活在這麼一個安逸得有些頹廢的古鎮上,沒人能擁有那種銳意進取的精神。正所謂環境決定性格後天條件對人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回想我所去過的一些類似的地方,比如城固,漢中,西鄉……都適用這條定理。
可是,深受功利氣息熏陶的我應該想想:城市化,科技,金錢,這些現代社會的符號難道就是幸福的代名詞嗎?世界幸福指數排名第一的國家不是美國,不是日本,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西太平洋島國,一個極其貧窮落後的小國家!這裡的土著生活在幾乎與世隔絕的淨土上,安逸地經歷洗禮,成人禮,婚禮,葬禮……他們的一生必然很平凡,必然不會經歷大風大浪,但他們很滿足,他們總是拍著胸脯說:我很幸福。
說到這兒,必然有人會批評我此種想法有消極的遁世傾向。這是古今隱士必經之譴責。然而,我要說的是:這只是一部分“積極向上”的“精英人才”為了防止世界齒輪停轉而編制出來的所謂“絕對正確”之言論。
生活在充滿了利益,競爭,壓力中的我們固然受到了文明帶來的便利,但扪心自問:我們是否失去了最原始的那份快樂和自由?我們所要的幸福難道就真的是在你爭我奪後所獲得的那一小撮鈔票?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此種生活為何只有在年老之時才有可能獲得?也許在浩瀚的社會中,渺如滄海之一粟的人注定只是一個悲劇,注定只會用自己最原始的幸福來換取社會的進步。
說到了這裡,我想到了我的家鄉,它也是一個古鎮,不過由於位於中國東部長三角地區,它幾乎已經擺脫了“古”這頂帽子,而且經濟發展得的確不錯。但從小看著大人們為了生計而每天疲於奔命的樣子,我除了扼腕只有歎息。
我很矛盾,我不知道究竟是逆流而上快樂還是順流而下幸福。人本來就是一個矛盾的個體,成千上萬個矛盾個體結合的產物,必然是一個無解的BUG級別的矛盾。
我記得前英國首相布萊爾說過一句類似這樣的話:我這一生所做過的唯一一件正確的事情就是認為自己任期內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正確的!
這樣一個矛盾的世界,有時甚至連正義與邪惡都是相對的,都那麼難以分辨。渺小的人們,唯有抓住自己理想與信念的稻草,才能無怨無悔地活下去。我想:也許這就是很多善男信女明知宗教是一虛無缥缈之物卻依舊虔誠永遠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