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內陸千年古鎮 最後的客家王國
日期:2016/12/15 22:29:58   編輯:古代建築洛帶古鎮 最後的客家王國
從中原到嶺南,再嶺南而四川,客家人從千年之前的歷史深處走來,從千裡之外的故土家園走來,筚路藍縷,歷盡艱辛,最終像一粒粒飽滿的種子,扎根在了蜀地這片茂密的土地上。 千年遷徙,千年尋夢,他們是不忘根脈的遷徙者,更是勤勞的耕耘者和堅韌的奮斗者。“客而家焉”,就是要視異鄉為故鄉,在陌生的土地上建設出一個嶄新的美好家園來。 四川洛帶是四川乃至西南地區最大的客家人聚居區——成都“東山客家”的中心。學界認為,洛帶是中國內陸“最後的客家王國”,是彌足珍貴的“客家方言島”,是中原古文化的“人文活化石”。就想,蒸嘗會的壩壩筵還是那麼以家族祭祀的名義把酒盡歡嗎?鄉音無改的客家山歌,還是那麼婉轉風趣地逗得鄰村妹子羞怯嗎?熱鬧喜慶的客家婚禮,也還是那麼俗尚風雅地傳承著漢家正脈婚俗的唐宋遺韻嗎? 就讓我們一起走進洛帶,走進客家,去看那多姿精巧的客家建築,去領略它獨具魅力的人文風俗,去解讀它隱藏於歲月背後的隱秘歷史…… 滿街熙來攘往的人流,滿街讓人垂涎欲滴的客家美食,當“郎旗傘傘,吹吹打打”的客家婚俗表演隊伍游行過來的時候,如織的人群奔走而觀。緊隨其後的是舞獅燈、劃旱船、耍牛兒燈、扭秧歌的……此時,客家龍舞隊伍又過來了,彩龍翻騰,再度把喜慶熱鬧的氛圍推向高潮。與此同時,古鎮各大會館的戲台上,具有濃郁客家風情的曲藝、雜技等正精彩上演,觀眾叫好之聲此起彼伏。夜色初籠,家家戶戶的屋檐下都又亮起荷花燈、鯉魚燈、雞公燈、兔子燈、羅漢燈、麒麟送子燈等客家彩燈。及至入夜,五鳳樓廣場上的客家火龍又在人們的歡呼吶喊中,在一片焰光火海裡騰躍飛舞起來…… 風情卓著的故鄉洛帶,客家人的節會眾多,比如過去的城隍會、童子會,到今天的火龍節、水龍節、新春廟會等。而這些節會,也把客家人歡歌笑語的日子,從古時貫穿到了今天。 城隍會客家人的春月盛會 從遙遠的嶺南等地來到成都以東的這片丘陵和山地後,客家人的生活逐步穩定下來,通過多年奮斗,最終“華簡俱成桑梓地,鄉音無改,新增天府冠裳”(廣東會館楹聯語)。雖然“鄉音無改”,但異鄉已為新家園的故鄉,出於心理上的熱愛和認同,不僅“新增天府冠裳”,其風俗在堅守自我獨立的同時,豁達開朗的心態也為巴蜀文化的八面來風所浸潤。 過去,洛帶最熱鬧的節會風俗當數每年農歷三月初一的“城隍會”。其時,八方民眾紛至沓來,酬神娛人,盛況空前。 先說城隍會。傳說中,這位剪凶除惡、保國安邦、統管陰間亡魂的城隍神,因為慶祝誕辰、懲治厲鬼、視察民情,一年之中要到民間走上好幾遭,僅成都這個地域,各地城隍廟會的時間便有所不同。比如市區的城隍會定在農歷十月初一,郫縣的定在農歷三月二十六,崇州的則在農歷八月十二到十五。至於農歷三月初一,城隍神到孤魂台招撫亡魂的日子,成都東山客家人便把這天定為他們的“城隍出駕”日子——是啊,在歷盡艱辛的遷徙路上,該有多少親人倒在了他鄉的“孤魂台”上。搞一場熱熱鬧鬧的廟會來迎接城隍神出駕,不僅可以安撫親人的亡靈,更是求得城隍神保護好新建家園、一年諸事順利的必須。 老輩人回憶說,城隍出駕這天,平日裡安靜的小鎮,被四面八方的百姓擠了個水洩不通——從廟裡“請”出來的城隍菩薩用轎子抬著,前面是彩旗飄飄、吹拉彈唱的樂班開道,後面是扮著“雞腳神”“判官”“吳二爺”等鬼卒,張牙舞爪地走在“陰間”的隊伍裡;而長達半條街的幺妹燈、高跷、旱船、秧歌隊伍則行游在“陽間”的隊伍中;更多的百姓則打著油紙傘,提著燈籠做了城隍巡游的銮駕…… 浩浩蕩蕩的巡游隊伍過街穿巷,從清早鬧到黃昏,甚至通宵。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在洛帶過去那座供奉城隍的三星廟前,每日都有精彩的戲目上演,其中取材於佛陀弟子目連救母出地獄佛教故事改編的《目連救母》,是城隍廟會上必演的。 目連戲堪稱中國戲劇的鼻祖,宋元時期,目連戲隨南遷的客家人來到江西弋陽地區,開始在包括客屬地區的南方諸省廣泛流行。成都東山客家的目連戲與全國其他地方劇種的目連戲有所不同的是,它更接近福建的莆仙戲。要知道,那《目連救母》可有48台戲之多,就是連演48天,戲碼也不重台。 在這個萬物欣欣向榮的春月裡,在成都東山客家重鎮的洛帶,各地的小吃攤子、捏面人倒糖餅的攤子、江湖郎中的膏藥攤子、算命測八字的占卦攤子,打“蓮花落”為人祈福的攤子,耍猴耍把戲的攤子,以及當地農人的種子攤子、土特產攤子便擺滿了場鎮的大街小巷……三教九流,熙熙攘攘,可見這廟會,酬神只是一個方面,更多的還是個娛人的、物的熱鬧事件。五鳳樓
甑子場牌坊
祈子習俗演變的鄉村童子會 三月三,又稱上巳節,是我國古老的傳統節日。因節日在三月上旬的巳日而名。《論語》曾描述古人上巳踏青的勝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七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但在洛帶,過去的上巳三月三,不是“詠而歸”的風雅,而是到燃燈寺搶得“童子”歸的喜悅。所謂“童子”,其實就是童子模樣的木偶。每年童子會時,廟會主辦方都會雕刻12個童子(閏年13個)。成都東山的客家人相信,無子嗣的夫婦在這天獲得搶得的童子,便可生育,從中依稀可見客家人從遠古的生殖崇拜到世俗儀式的流變。 “三月三,人堆山”,至今洛帶六七十歲的老人說起童子會熱鬧非凡的場景,依然記憶猶新——“參加搶童子的成百上千,圍觀的人數以萬計。搶童子前,要先唱川劇《仙姬送子》,然後鳴炮三響拋出童子,大家就滿山坡地你追我趕起來,那場面簡直鬧熱得很。”《四川民俗大觀》有文也記述:“……搶得童子的人,即於晚間鼓樂前導,點燈張傘,由一男孩抱著木童,跨騎彩馬,或將木童置於彩亭中,送至無子女的親人或有錢人家,以示送子至家,定生聰慧之子。屆時,主人盛宴酬客,大給賞錢……” 在翻閱大量文獻資料後,四川客家博物館館長姚雲書驚訝地發現,洛帶的童子會,除了閩西長汀的“搶佛子”與之有相似性外,從迄今查閱到的文獻資料反映,竟僅流行於成都東山和川西部分的客家人聚居區域。“其實不難想象,長期遷徙動蕩中的客家人,一直都處於強勢文化的包裹中,因此十分渴望枝繁葉茂,人丁昌盛”。不過姚雲書又說:“‘搶童子’這種風俗到底是移自原鄉,還是入川後對先民生殖崇拜的演繹,到今天卻是很難說得清楚了。” 我曾問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參與過“搶童子”活動的一位遠房叔公,“你真信那童子能保佑人生娃兒啊?”叔公瞪眼迷惑地看我半天,仿佛一直都在琢磨我怎麼會問他這麼個問題,“不會哦?春天的時候,山上的樹綠了,花也開了,搶童子就是圖個熱鬧,好耍嘛。”其實我知道,那時叔公年方十八九,他去搶童子其實是為在一位鄰村妹子前顯耀本事,後來,那鄰村妹子還真成了我的嬸婆。到後來,祈子的童子會其實已經演變為一個眾人參與的鄉村春日游戲,人們以此作為借口,登山健身,踏青賞春,聚友敘舊,更為青年男女營造出一個相親談情的絕佳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