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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南京城牆磚,城磚

日期:2016/12/15 1:21:58      編輯:中國古代建築

  據史料記載,朱元璋於元末明初下令造磚築城,勞役無數,耗資巨算,歷時二十余載,始具南京城。從磚文記載的府、州、縣可以看出,南京城牆營建中所需的數量驚人的城磚,都是內陸各省依托長江航線水運至都城南京的。明太祖朱元璋為了確保南京都城城牆的質量,下令長江中下游的各府、州、縣以及中央所屬工部、軍隊等燒制城牆磚,各燒磚單位負責人和窯匠的職務和姓名均按照一定要求印在磚上。如磚文刻有府丞、判官、知縣、提調官等各級監制人姓名,還有造磚匠人、佃人等生產者的姓名。通過這些磚文我們不但了解到明代賦稅制度、民眾生活、工藝技術水准,還有明代民間書法的狀況。

       一、制作工藝特別,產生了獨特藝術效果

       匠人制磚時,須先將文字寫好,刻於磚模上,然後壓泥制坯燒制而成。磚文經歷了書寫、刻制、壓坯、燒制、風化、拓取,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已經於原來書寫的面貌有了雲泥之別。正是由於制作過程的繁復和上百年來的栉風沐雨,產生了磚文書法沖淡平和、自然真率之美。例如,即使使用同樣的字范壓坯經過燒造以後,由於土在干燥時收縮比例不同,磚文呈現出各異的有趣的變化。

      明代城牆磚文與前代磚文還是有不少差異。首先,制作的精細化程度提高。漢魏晉時,由於壓坯成型技術的限制,磚文多在其上直接契刻,所以很多磚文為陰文。陽文磚成型後往往底面不平或字口較淺,由於技術含量高,這類磚只在大型建築遺址和士族墓中出土。一直到南北朝時,高昌墓磚也是朱書書寫後直接契刻而成的陰文磚。就存世南京城牆磚文來看,明代制作陽文磚的技術已經大大提高,極少看到直接契刻的陰文磚了。而且字口清晰,制作精良。

      二、出現了一批當時在民間流傳的異體字和簡體字,書法富有時代特色

    中國文字的發展過程歷來都是俗體與正體並行,有時民間通行的俗字一經厘定,便成為正體。欣喜的是,我們可以從磚文中了解當時俗字的使用情況。楷書磚文更具有代表性。在磚文中,看到的簡體字有:劉、窯、禮、時、鄒、實、萬、與、壽、廬、調、糧、磚、號、寶等。此外還有很多異體字和錯別字。由於書寫簡便,書寫文字只需清楚記錄,對城磚質量考察才是首當其沖的。一切的書寫行為只為實用,書寫者也盡可能的想要往工整規范的方向努力,奈何官摧擔重,時間緊迫,不得不在其間調和。最終產生了在法度之中的質樸,緊促之際的活脫。他們也許不時會欣賞起自己的“作品”,但在緊張的工期趕制下,書寫純粹也只是記錄的工具。留下的磚文還是成了當時歷史文化的象征物,文獻研究的第一首資料,但也不應忽略這些下層工匠偉大的藝術創造力。

     三、制磚規定苛刻,“物勒工名”,書風嚴謹,書體絕大多數采用楷書

    古人燒造磚並不都為官用,由於磚的用途不同,磚文也有不同,官方用磚可用於大型宮殿的台階、庭院、牆壁,陵墓的墓室,各種防御工事等等。其要求也是很及其嚴格。《禮記·月令》篇載“物勒工名,以考其誠,工有不當,必行其罪,以究其情”(另見呂不韋《呂氏春秋》卷十《孟冬紀》)說明工匠刻款是為了追究責任,從南京城牆磚文看,這種制度一直延續到明代。《英宗實錄》載:“今後,令各編號,署提調及經織造官吏、匠作姓名。有不堪用者,照號問罪,責陪償。從之。”《神宗實錄》載:“將督造及工匠姓名刊刻於戰船火器之上,如遇綻裂、炸損,即將工匠及督造之人從重究治。”朱元璋對城牆磚的更為重視,為了保證磚的質量,“物勒工名”,責任到人。刻寫的磚文當然也會要求規規矩矩,否則便會有逃避責任之嫌了。“物勒工名”的歷史則更為久遠,在先秦及漢代,銅器和漆器上就常常銘刻監制的工官名和制作匠人的名字,同城牆磚文一樣都是具有責任性質的核查標記。他們的共同特征是字不苟且,注重工整和可讀性。

       磚文很可能由專門的寫手或工匠自己寫成,或許制磚的工匠寫一手相對工整的楷書,也是制作技術的一環。留下來的磚文只提到匠作的名字,沒有一方磚提到寫手的問題,也說明了這一點。由此我們能夠比較真實的看到民間書寫楷書的水平。

       磚文上的楷書與當時的“台閣體”有不小的差異。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由於個人喜好,都曾大力提倡書法,一時帖學大盛。成祖下诏求海內擅書之士,邀集於翰林院。明代科舉考試,皆用楷書答試卷,要求字體方正、光潔、烏黑,大小一律。這對當時書風影響巨大。當時讀書人皆以寫一手工整的官楷為豪,代表人物有沈度和沈粲等。如字模一般整齊劃一,平板精工的小楷代表了當時官方的楷書風貌。而民間日常應用的楷書狀況可以從磚文那裡管窺一斑。盡管磚文出於下層工匠之手,但火與土的幻化,時光的雕蝕使其具有了獨特的魅力。基於科舉制度強大的影響,結合磚文實物可以看出,當時人們普遍的書寫水平是較高的。磚文書法雖書寫率意,但也能明顯看出書寫人受過嚴格書寫訓練的痕跡。

      明代楷書的面貌,我們還可以從瓷器的款識中得見。特別是題寫年款的官窯瓷器,書寫清麗,加上釉料在爐火中的幻化,別具一格。它與磚文楷書同屬工匠實用書體,且意趣相投。

     四、清代以來,磚文書法受到士人寶愛

    由於古磚刻有當時民間通行文字並具有史學和金石學價值,歷來文人墨客、好古之徒,視若拱璧。特別是宋代金石學興起,專門從事磚文研究的代不乏人,直至清代樸學大興,此風更盛。清代錢泳《履園叢話》曰:“古磚……近來好古之士,漸次搜羅,日出日多。”清代陸以湉《冷廬雜識》曰:“上台郡近多古磚,宋心芝學博嗜之成癖,自吳建衡以下迄於明,搜羅三百余種,編次成集,詳為考證,顏曰《瓴甑錄》。馮柳東教授題詩雲:‘荒草秋墳世代遙,赤城山下晚蕭蕭。殘磚零落千年字,一片苔花認六朝。’”陳康祺《郎潛紀聞二筆》卷十四載:“於是苗先路得君子館磚於河間,李申耆得廉頗墓磚於壽州,儀征太傅及桐城吳廷康所得尤伙。而陽湖呂堯仙撫部《古磚文拓本》,著錄者至二百五十三磚;嘉興馮柳東著《浙江磚錄》,編為四卷。其散見近賢詩文集者,幾不可殚述,亦一時風氣然已。”而清人多對漢魏六朝磚文興致盎然,明代磚很少作為古物收藏。清代張廷濟《清儀閣所藏古器物文十冊卷》的磚文一冊中拓印了一塊南京得來的楷書磚,具體年代不詳,並把這塊磚琢作硯台(如上圖)。必是磚文的獨特魅力吸引了他,才作出此舉。中國文人歷來厚古薄今,對於久遠之物即使是殘磚斷瓦亦能視若珍寶,越久越能懷古追昔,而對於年代相隔不遠之物往往難入其眼。由此,明清金石文獻絕少研究這些磚文的,若干年之後,這些磚文也許又將在文人墨客的案頭把玩,甚至榮登大雅之堂。

     明城牆磚文對與“民間書法”的界定也有重要價值,白謙慎先生在《娟娟發屋和與古為徒》中提出“無古無今”,並把南京城牆磚文分類成不同風格進行審美賞析,王镛先生也曾赴城牆做過磚拓。自康有為道破“窮鄉兒女造像”的審美價值,到現今“民間書法”的范疇不斷擴大,書法取法的范圍也越來越大,人們不再拘泥於古今之別,為我所用、參悟今古方能獨辟蹊徑。城牆楷書未嘗不可學,可學其率直,學其含蓄,學其樸茂等等。

      五、南京城牆磚文書法之美

     1、城磚多結體疏朗,筆畫勁挺

    城磚文往往顯示出筆畫粗細的跳躍性變化,時有缺筆,造成一種似斷還連的美感。由於制作經過刻畫,使得筆畫起收筆弱化,代之以中段的堅實,兩端的斬釘截鐵的方筆類似北魏造像題記的形狀。拓印後的筆畫,不平而生澀,類似毛筆表現的蒼茫質感。多字書磚的章法排布也頗具特色,雖行間較小,但灑灑落落,絲毫沒有擁塞之感。字與字正側俯仰,一任自然,望之可喜。

      漢魏六朝的磚文多用隸書或楷隸,橫向取勢,字形偏扁,既能有效安排字距,章法開闊大方、古意盎然。南京楷書磚文有些吸取了橫向取勢的長處,但楷書自唐定型以來,豎長取勢已被廣泛接受,這種書寫的慣性使得磚文時而橫勢時而豎勢,倒也妙趣橫生。這是“台閣體”的嚴謹法度所不能及的。

       2、少字數磚文清麗古雅


      少字數的磚文往往刻印地名,字形較大,書寫也整饬。圖中的“金陵”二字,筆畫清麗圓勁,結體寬闊,布置允當,富有古雅的審美氣質。“烏江造”的“烏”字下邊四點與長線的配合使得字形極為活脫,神情畢現。

     3、少量的行書磚和篆書磚頗具特色

   南京城磚還有篆書磚,面貌古雅。“篆尚婉而通”,此磚運筆婉轉,起收筆皆圓渾,筆畫也較為厚實。但這類磚所見較少,彌足珍貴。

    另有行書磚,行中雜楷,體現出一種動靜相應的節奏。很多字竟能牽絲畢現,能想見揮運之時,這種陽文的行書磚在前代也極為少見。

     總之,磚文書法能自成體系,由它自身特點所決定,書寫之真,情志之善,文字之美,一一具備。風格更是紛繁,為學習書法取之不盡的源泉。火與土,風共雨使其浸透歷史的滄桑,每一塊磚,或有年代或有名字或有地名,不禁令人心生遐想。殘磚斷瓦,也有生命。難怪徐復先生言其“古色斓斑,瑩目怡心”。(李以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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