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出陝西與內蒙古交界處的靖邊縣城,在沙漠中一條窄窄的土路上蜿蜒向前,我的目的地是一個古城——統萬。沿路沙丘郁郁,稀稀落落的房捨與土地渾然一色,黃土的頂黃土的牆,四四方方,結實墩厚,讓人感受到一種泥土的親切和悠遠古老的氣息。

藏在沙丘背後

    不知經歷了多久的顛簸,車停在了一個叫“白城子”的村落前。一條清湛湛的河緩緩從村前流過,人們說,這是無定河的上游,叫做“紅柳河”,而一千六百年前顯赫一時的大夏故都——統萬城,就沉寂在村後浩瀚無際的沙漠之中,因為城是用白土築成,當地人稱它為“白城子”。

    沿路而上,不久,喧鬧的村落便消失在背後,面前是無邊無際的沙海。兩旁的沙丘舒展著柔和的線條,風吹過,形成自然的紋路,像是起伏的大地上鋪就一片光滑的巨布。沒有腳印,似乎亘古就沒有人跡。我不禁遙想：曾經繁華一世的統萬城難道就是在這漫漫黃沙中崛然而起嗎？

    翻過一座又一座沙丘,拂過的微風輕輕拍打著我的面頰,心情也如同那沙丘上一掠而過的飛鳥般飄逸。“看,那就是統萬城！”順著朋友的指向,我看到在遠處的草叢中,白色的城牆若隱若現,有縱有橫,幾座廢舊的墩台高聳在藍天之下,雄厚偉岸。我無數次設想統萬城的雄姿,然而都沒有真實的它那樣與藍天渾然一體。沒有城牆的森嚴莊重,千年的風雨蝕去了它的稜角,它安安穩穩地屹立著,乳白色的身姿堅實而滄桑,像一個古老的神話,和諧地躺在悠悠歷史的搖籃中。一千六百年前,那位叱咤風雲的匈奴英雄赫連勃勃創立了大夏國,從此南征北戰,兵鋒直抵長安,赫赫戰功灼熱了整整一段歷史,使得我們在千年之後跋涉沙漠來膜拜遺風。

風沙伴征程

    站在城下,撫摸著冰冷厚實的城牆,油然而起的沉重,仿佛這沉重的城牆是肩頭的負荷。城牆是層層而起,史書所載,赫連勃勃“蒸土築都城,鐵錐刺入一寸,即殺人而並築之。”城牆牢可砺斧,然而我總覺得它堅硬的質地像石頭,卻又比石頭細膩美觀,想當年雄風八面的赫連勃勃便是站在這城牆上,身披铠甲手持弓箭,俯視著他的軍隊與臣民。那是一種怎樣的威風凜凜！統萬,你擁有這樣骁勇出色的英雄,為何卻沉默如此？

    登上統萬城東北角的殊高墩台,環顧四方,黃沙漫漫,統萬城蕭蕭立於這沙地深處,沒有華麗輝煌的宮殿樓宇,沒有繁華喧鬧的車馬人流,有的只是這亘古不變的風和日,只是這無邊無際的草和沙。然而統萬有過它的美麗與輝煌,當年這裡沒有城,赫連勃勃來到這裡,即被它的水草豐茂所吸引,便決意在此地築城。從這裡,赫連勃勃開始了他的驚世征程,那時的統萬城裡一定是歡聲雷動、人海沸騰,赫連勃勃的眼裡也一定洋溢著不可一世的自豪和傲氣。

    統萬城是只屬於赫連勃勃的,他把一生的心血功勞都傾注其中。當他老去傳位其子,統萬也由此走向衰敗,只剩下它的遺址,千年如故地屹立著,向人們訴說著一個民族的征程。

　　隔世守望者 　　

    太陽西斜,依依告別統萬,當最後一次回首望去,我看到了我從未經歷過的美景,那是沙漠的落日。一道烏雲分天為兩界,圓圓的、橘紅色的太陽極為可愛地閃現在地平線與烏雲間的一線空隙間,霞光映紅暗藍的天空,黃沙折射出太陽暖暖的柔光,白色的統萬城那麼祥和靜默地望著我們,悲壯而感人。

    走出沙漠,村落中炊煙缭繞,人聲喧鬧,幾個小孩在河水中嬉戲,宛然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然而沒有燈光閃爍,沒有樂聲悠揚,居住在這片被黃沙掩蓋的土地上的子民們三五成群的在破舊窯洞前聊天,他們不會知道曾經的歷史,那些豪氣和輝煌已蕩然無存,有的只是簡陋的泥土房裡日復一日的勞作。赫連勃勃如若有知,他一生心愛的統萬城如今沉寂在偏僻閉塞的沙漠深處而不為世人所知,不可一世的他或許會在這漫漫戈壁中灑落滴滴熱淚。

    有風吹過,掠過土屋的房頂,相伴著古城,這一切已經歷千年。

    交通注意

    統萬城坐落在陝西北部沙漠的深處,要拜訪統萬城,首先要路經榆林,以此為中轉地,然後再驅車前往。一定要找一個熟識路線的司機,否則會有迷路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