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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的變遷:北京城門基本拆完僅剩一對半

日期:2016/12/14 0:05:17      編輯:古建築紀錄

城門的變遷:北京城門基本拆完僅剩一對半

李飛,北京人,攝影記者。用二次曝光的技法,將消失的城門與現代北京街景拍攝在一張照片上

 城門的變遷:北京城門基本拆完僅剩一對半

    如果城門還在, 朝陽門就會這樣跨在東二環上。朝陽門,清代時為漕糧入京之門。1900年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時,首遭外力破壞。1956年被徹底拆除如果城門還在……

    80後的攝影記者李飛用二次曝光的攝影技法“重建”了北京的9座城門。可是,與被推倒的城門一起消失的生活方式,誰也沒法重建。

    “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上的什麼鎖?金剛大鐵鎖!城門城門開不開?……”

    這是一首關於北京城門的童謠。被北島寫在自己的作品《城門開》的開篇。北島用文字重建了一座北京城。80後的北京土著李飛用另一種方式“打開”了城門,老北京的聲音、氣味一股腦兒撲上來。

    城門變

    和大部分30歲以下的北京人一樣,除了現在還存在的前門、德勝門以及後來重建的永定門,李飛沒見過其他的城門,對城門的印象存在於“聽說”和“照片”裡。

    現在,他是北京《新京報》的攝影記者,這份工作可以讓他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游走。呆在這個鋼筋混凝土澆灌的城市裡,有時候,他會想起小時候的北京。

    有一天,站在二環路人行橋上,看著車來車往川流不息,李飛突然想:“如果城門還存在著,是什麼樣?”

    3月,他扛起相機,用照片實現了這個想象。

    “利用二次曝光的攝影技法,用遮擋鏡頭的方式分別曝光圖片的上下兩部分,以城市的天際線為界,畫面上方,是如海市蜃樓般的古老城門;畫面下方,則是奔湧不息、略顯擁擠的二環路。”就這樣,他“拍”出了一個有城門的現代北京。

    照片出來了,李飛的老爸很感慨,滿臉興奮,一直端詳照片,“哎呀,就是這個樣,很真實。”李媽也湊過來,“是這樣的。現在都變了。”

    李爸見過大部分的城門,他1961年進京,那時候的多數城門還殘存著。“雜草叢生,也沒怎麼維修,不怎麼受待見,但是還在。”

    李爸那個年代,護城河的水還清,能游泳,河裡拾個螺絲釣個小魚兒能當一頓下酒菜。釣魚時,抬起頭就能看到城門,矗在那兒,高高大大。

    李飛在北二環附近長大,坐公交車上學時要經過一段鼓樓大街。車子行駛在北二環,常聽到報站名,“下一站鼓樓豁口……”

    牙口還沒長好,李飛不明白,“什麼是豁口?”父親告訴他:“過去二環路上面是高高的城牆,牆兩邊的人們想見面,怎麼辦?就把城牆豁了個口子,好似人掉了顆門牙就叫豁牙子,城牆開了口子就叫豁口。後來城牆拆了,只留下了豁口這個地名。”

    稍大一點到了換牙的年齡,門牙掉了,李飛跑到父親面前,指著門牙處的口子,說:“看,鼓樓豁口。”

    慢慢的,李飛知道,“城門上能並排跑六輛大卡車。車門下邊,斗蛐蛐的,遛鳥的,全是玩的。城門分城樓和箭樓,兩個樓中間都有個關帝廟,用來拜關公。中間的平地很大,叫甕城,就像集市。有的還是黑集市,晚上熱鬧,白天全撤了。”

    中學那會,他常去前門轉悠。前門(也稱正陽門)是保存最完整的城門了,城樓和箭樓都在。不過,前門外的大街變了。

    小時候,媽媽不讓李飛去前門,那時候北京流傳“北富南貧”,前門在南城,媽媽覺得那兒“太亂”。不過,十幾歲的孩子,喜歡的就是亂得無拘無束,那會兒的前門是李飛的天堂。

    這會兒,他很少去了。重修後的前門,干淨了,秩序了,更像一個文明的現代大街道。“兩旁的建築也變樣了,不倫不類,像是現代的大古董,大玻璃窗,蓋上大中式屋頂。”

    再後來,永定門重建了。“位置不對,而且有點假,像個大玩具一樣立在那兒。”

    “要是北京當初按照梁思成的思路建設就好了。城門保留,城牆豁口豁大點,馬路寬點,能跑車,方便交通。在北京的西面再建個現代城。”他說。

    不過,李飛也知道,這也只是說說了。只是,當了記者後,聽到的故事越多,他就越覺得可惜。“我記得有個老專家和我說,50年代一次組織一個地兒的勞模來看故宮,一個記者采訪他們,這幫農民就說,沒什麼好看,老建築,沒什麼新建築,在故宮裡走路比行軍還累。”

    而城門和那些老建築,在那個時代似乎就是現代化的敵人,“一個老專家和我說,那會兒,北京的交通部和規劃局文物保護單位什麼的總干架,交通部說,這個城門妨礙交通了,這段城牆直接豁沒了算了。別的單位就出來反對。一開會就干架。”

    上世紀50年代開始,大肆拆除北京老城門城牆行動浩浩蕩蕩地延續了十多年。1960年代末,崇文門、東直門、安定門陸續被拆除。1970年代,有“煤門”之稱的阜成門被拆除,城樓及附近城牆皆被拆除,將護城河填平為路。至此,北京的城門基本拆完。只剩下一對半:前門的城樓和箭樓,德勝門的箭樓。

    李飛給自己的照片起名“城門變”,他把對城門最早的印象拿來作比喻,“古老的城牆就好似一口牙齒,那些年,以保障交通為由,拔牙式地拆除了大部分城門和城牆;若干年後,又在牙床上用鋼筋水泥和瀝青,澆築了一口名叫‘二環路’的現代牙齒,而二環路上的立交橋,則繼續刻著當年那些牙齒的名字。”

    一個月前,李飛專門跑到南京去看了趟南京古城牆,拍了一堆照片回來,滿肚子羨慕,“還要去趟西安。西安和北京就很像,西安做古都的朝代最多,北京時間最長。不過西安把古城牆城門保留下來了,就在城門上鑿大的洞,通汽車,不影響交通。”

    混搭之城

    三個月前,北京傳來消息,要重建幾座城樓。

    李飛並不贊成重建。“重建只是一座座,拆的時候是成片的拆的,即使重建了,孤零零立在那兒也不協調了。”

    他自己倒是准備重建一個“完整的北京城”。“想著做個沙盤,把老北京的城門都弄回來。”

    李飛大學學的是理工科,和建築、藝術之類毫不沾邊。不過,初中時候做過一個塑料手工作品得了學校一等獎,這讓他覺得重塑城門不是不可能。

    “木頭的做不了。實在不行,就先用塑料泡沫做。城門啊,城牆啊,全弄上。”

    他拿起筆開始畫二環。“看哈,二環是個‘凸’字。城門圍著二環走的。內九、外七、皇城四。二環內城有九個門,安定門、德勝門、復興門、東直門、西直門……外城有左安門、右安門、東便門、崇文門、宣武門、前門……皇城就是紫禁城,有四個門,東安門、西安門、天安門、地安門。”

    李飛記這些城門名字,滾瓜爛熟。因為對北京的地理感興趣,他還記過北京的公交站點。至今,北京前300路之內的公交車(不包括跑郊區的車),起發站點他基本都能記住。

    他還喜歡收藏地圖,遠到明清時候的北京地圖他都有。瞅著地圖,看老北京的樣子,看北京城門的位置,他覺得特有意思。

    城門沒了,哪些建築還能代表北京的老味道?李飛試著拍了很多建築。

    1959年建國十周年獻禮,北京建造了北京站、華僑飯店、工人體育場、人民大會堂等十大建築。2008年,李飛把它們重新拍了一遍。五十年過去了,獻禮的十大建築基本沒變,“就是舊了,周圍的車子變了。這很正常。這批建築都是蘇聯風格的。”

    這些蘇聯風格的建築躺在李飛的相機裡,方方正正,沒什麼特色。不過,蘇聯建築的特點不在外形,而是實用。而且當年的建築用料也實在。“譬如,人民大會堂外觀不好看,不過,很實用。”李飛覺得,“或者,再過幾十年,這些建築也能成古董吧。”

    他也拍了一組新北京F4,指的就是北京幾個新奇抓眼球的新建築:央視新址、國家大劇院、鳥巢、水立方。一個褲衩,一個鳥蛋,一個鳥窩兒,一個彩色盒子。這些北京的新地標共同的特點是:惹眼球。

    “外國設計師來做的,想法很浪漫。”對F4,李飛並不討厭,“國家大劇院看上去伏在水上,單獨看還是很美。不過……”他吱唔了一下,說,“就是放在那個地方有點不倫不類了。你看,天安門那塊,有故宮老建築,有大會堂蘇聯建築,有大劇院超現代建築,風格混搭。”F4裡,李飛唯獨對央視新址有疑問,“很邪,有一股妖氣。就像一個人光著膀子在路上走,抓人眼球。”

    “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成古董?”

    “可能吧。看能存活多久了。”

    可是,北京現有的那些“古董建築”,每年都在減少。李飛也常跑到東、西交民巷那兒轉悠,那兒多了一些西洋建築。“今年看到的挺好的一座西洋樓,明年就不見了。譬如,以前在珠市口那兒有個西洋樓,是中國飯店的舊址,很好看。2010年道路改造,我再去,就沒了。”

    西洋建築被拆和被改造的不少。後來,新修的西式建築中的多數被一個個蓋了帽。“現在的北京西站、城鄉貿易中心等地,就是在西洋建築身上蓋上中式屋頂。”

    “北京就這樣吧,從建築來看,現在成了東西合璧,古今包容,混搭城市。”

    “北京盆景”

    拍完城門,李飛還想拍組關於四合院的照片。在他看來,城門和四合院是北京最傳統最有味道的建築。

    他早就給即將拍的這組照片起好了名,“北京盆景”。

    “現在胡同拆得差不多了,四合院越來越少,玻璃大樓越來越多,高高聳聳地把四合院夾在裡面,就像個盆景似的。四合院像個玩具一樣,被圍困在中間。”四合院和大樓,也正是李飛生活的真實寫照。

    李飛的家最早在國祥胡同10號。他回憶,那是個“有很多昆蟲的地兒。土鱉很多。有時候睡著睡著就摸著小昆蟲了”。孩子喜歡這些,胡同曾經是李飛的天堂。“那時候沒那麼多玩具,我們就在胡同裡玩丟沙包、跳房子之類的。在地上刨個坑彈琉璃球,扔鐵環。”

    胡同裡種著大槐樹,每年都修剪一次樹枝。每到修剪的季節,就是男孩子們“華山論劍”開武林大會的時間。剪下來的樹枝稍作整理就可以當寶劍,打著玩。到了夏天,樹上垂下拉著絲的蟲子——北京人稱之為“吊死鬼”。男孩就收集這些蟲子嚇唬女生,“往女生頭發上放。嚇唬她們。高興得不行。”

    李飛是幸運的,從胡同裡搬出來,住進了一處部隊大院。這裡原來是京師大學堂的農學院,據說沒用過,大學堂就倒閉了,後來被張作霖弄成了陸軍演武廳。大學堂的建築是羅馬式的,至今還保留著,一共兩層,每層3米多高,全是木質結構,踩進去木板咯吱咯吱。後來成了小院的門診部。再後來,又被部隊收回去做禮堂了。

    樓裡的生活,李飛除了在院子裡轉悠,周末他會騎車從家往北半小時,就到一片農田。收獲的季節,他會三五結伴去偷花生,偷麥子。被人發現,扶起車子就跑,一個土坑絆倒,摔得個“人仰馬翻天”。

    現在,他開車半小時往北,是樓。再開車半小時後往北,還是樓。終於見到郊區,在高速上下不來,也少見農田,想狠狠地摔個“人仰馬翻天”都沒地兒了。

    那些生活的趣味隨著老建築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樓林立,還有那幾尊“盆景”。

    當然,還有新的趣味。

    只是,那個疑問一直都在,那些老建築就真的不能容於一個現代的北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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