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昌:皓首窮古建 赤心護老城
日期:2016/12/14 10:53:03   編輯:古代建築人物名片
趙立昌,1944年生,揚州知名古建築專家,從事揚州民居建築文化研究四十余年。曾參加編寫國家行業標准《古建築修建質量檢驗評定標准》,編寫出版《老房子 名居》《舊宅翠珍 揚州民宅》《揚州鹽商建築》等專著,並在省級以上刊物發表學術文章數十篇,有古城“活地圖”之稱。
去年,揚州建城2500周年之際,71歲的趙立昌出了一本獻禮城慶的新著——《民居廣陵》,這是《新廣陵叢書》中的一部,由趙立昌獨著,近10萬字。
一輩子從事揚州民居建築文化研究的趙立昌,其實已經退休10年,但他並沒有閒下來。相反,更加忙碌了,退休後連續10年在江海學院授課“中國古建築與園林”,並在其他院校、施工單位、培訓班作古建築知識技術講座,還被相關部門聘為專業顧問,並先後參與編寫出版書籍10余本。因在大運河申遺工作中成績突出,他還被市政府授予大運河申遺專家貢獻獎。去年夏天,趙立昌又去了趟安徽,專門考察明代徽州的建築特點。
一見面,趙立昌就“糾正”了記者稱呼他為“專家”的說法。他說,我這個“專家”其實應當寫作“磚家”,磚頭的“磚”。“因為,我不僅出生在瓦匠世家,而且我與磚頭也打了一輩子的交道,"磚家"可謂實至名歸。”
揚州古建築有獨特成就與風格
是研究我國傳統建築的重要地區
揚州是全國首批24座歷史文化名城之一。5.09平方公裡的老城區,是揚州歷史文化積澱最深厚的地區之一。
老城區的靈魂,就是一條條曲徑通幽的街巷和一棟棟青磚黛瓦的老屋。趙立昌說,黛瓦檐口飛檐,青磚牆面不加粉飾,磨磚門樓綴以磚雕,這是揚州傳統老屋的典型風格,也是揚州地方文化、建築文化最具特色所在。
揚州是地處長江與運河交匯“通史”式的重鎮。自唐歷宋到明至清,官府漕運,物資集散,鹽業興盛,經濟繁富,冠蓋東南。清時康熙、乾隆各六次巡幸揚州,鹽商大賈不惜重金爭相造屋構園,促使匠師技藝交流,精益求精,也促進了建築業鼎盛和對外影響。清道光年間《履園從話》卷十二載:“造屋之工當以揚州為第一,如作文已變煥,無雷同。雖數間之築,必使門窗軒豁……”全國著名古建園林專家陳從周評價說:“揚州位於我國南北之間,在建築上有其獨特成就與風格,是研究我國傳統建築的一個重要地區。”“揚州園林與住宅在我國建築史上有其重要價值。”
趙立昌在對南北古建築考察調研時,也發現揚州古建築對南北古建築頗有影響,揚州古建築上匠人用的一些名詞術語,在南北古建築中匠人之間,甚至在有關書中頗有流傳。這是揚州古建築對外具有的普遍價值。
趙立昌說,揚派古民居牆基都是磚砌,牆身幾乎都是青磚青灰清水絲縫砌築。不加粉飾,原牆本色,稱之清水牆。其中亂磚清水牆是揚州地方風格一大特色,以工整見長,外地所不及。 清水亂磚牆的背後,是烽火揚州路的歷史——頻頻戰亂造成大片大片的整磚牆倒塌,戰亂平息後,重建家園,不可能立即恢復建窯燒磚,最方便的辦法便是從這些倒塌的牆體上“因地取材”,用碎亂的磚石,斗湊而成新的牆體。誰曾想,這種本來是無可奈何的建築方式,竟讓揚州的老牆,有了更豐富而深邃的歷史意味。
從砌牆形式上來說,揚州古民居砌牆多為扁砌到頂,也有下半段扁砌,上半段空斗砌法。“徽派和蘇南也有此砌法,再往南去,閩、粵、贛都有此砌法。”趙立昌說。
揚派屏風牆,即房屋兩端頭山牆高出,屋面疊落有致的牆垛部分,又稱封火牆,因“封”與“風”諧音,又稱之風火牆。根據房屋進深、架步多少分為獨腳屏風牆、三山屏風牆、五山屏風牆。蘇州地區也稱之五山屏風牆,揚州考究的屏風牆小瓦檐下用加工好的磨磚撥檐、枭磚、爐口磚、拋方磚、混磚重重疊砌,與清水牆面、檐口小瓦貓頭、滴水渾然一色,給人視覺有厚重、清麗、端莊之感。
揚派磚雕門樓框邊線腳磚條上下圍疊,簡潔流暢,綴以磚雕主題突出,配景簡約。技法由線刻、浮雕、镂雕因勢而就,繁簡得宜。門樓整體給人視覺雄渾、峭拔、健勁、清麗。
精致精細中有文氣大氣,端莊雄渾中藏清新雅致。揚州的建築文化,和其他文化一樣,也是兼具北雄南秀,這才構築了特色的揚州文化。
30多年前制止拆除汪魯門住宅
10多年前呼吁保護整治東關街
南河下170號,汪魯門鹽商住宅。世界文化遺產——中國大運河一個極具特色的遺產點。
汪魯門住宅內楠木大廳構架、柱、梁、桁、坊、板、椽,全是取材楠木,也是揚州遺存最為完整完好的鹽商住宅中最大的楠木廳。
“要不是我及時制止,現在大家可能永遠都看不到原汁原味的汪魯門鹽商住宅了。”趙立昌回憶起3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1983年的一天,時任城南房管所所長的趙立昌,接到市醫藥公司的報告。對方說,作為醫藥公司倉庫的汪魯門鹽商住宅,因為年久失修,老房子非常危險,要拆除重建。趙立昌立即帶人來到了現場。在現場,趙立昌立即被汪魯門成片的恢宏住宅群所震撼。共有九進房屋,綿延百米,存有明代構架痕跡,其中楠木大廳構架主體具有揚派建築特色,細節上又有徽派建築的元素,兩者相融。
趙立昌認為,要是拆了這片古建築,那將會是一個永遠的遺憾,對不起祖宗,對不起子孫。於是,趙立昌告訴對方:堅決不能拆,我保證維修後房子不會倒塌。他現場辦公,立即制定了加固維修技術方案。就這樣,汪魯門鹽商住宅得以保存了下來。經過幾年的努力,汪魯門鹽商住宅終於以新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並成為揚州大運河申遺的一個“見證者”。
汪魯門鹽商住宅只是揚州投入巨資修復保護歷史建築的一個縮影。
2000年5月8日出版的《揚州晚報》上,刊登了趙立昌的一篇文章——《東關街:明珠蒙塵,何日重光》。趙立昌告訴記者,當他聽說有關部門要將東關街拓寬到12米時,心想,感覺到西門街已蕩然無存,大東門名存實亡,彩衣街只剩下一半,東關街再一拓寬,必定要拆除歷史原真性的老房舊屋,一大批散落在古街區的文物古跡,都要遭到破壞,甚至毀滅。於是,他連夜成稿,投書媒體,發出了呼吁。在這篇文章中,趙立昌呼吁:保護整治好價值連城的東關街,是他們這一代人責無旁貸的光榮任務。只要政府重視,社會支持,居民理解,東關街這一歷史文化瑰寶,定能大放光彩,永放光彩。
趙立昌的呼吁得到了許多有識之士的支持,在社會上產生了巨大的共鳴和反響,也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雙東”街區,最終以一個驚艷的身姿,亮相在世人面前。
其實,趙立昌呼吁保護的古建築,遠不止汪魯門鹽商住宅和東關街。記者翻閱了有關資料,嶺南會館、汪氏小苑、梅花書院、東圈門……趙立昌都專門做過調研走訪,實地考察,最後形成自己的保護修繕意見,提供給有關部門參考。許多寶貴的意見都得到采納。
一批鹽商老宅及許多名人故居修繕後,趙立昌又發現了新的問題。揚州老城有據可查的40余處鹽商住宅、會館及許多名人故居修繕後,對外開放的很少,多為空關和閒置,並不能真正發揮老宅的作用。如何在修復後再進行利用,這是趙立昌經常思考的一個問題。於是,他又提出開發“民居客棧”的建議。
趙立昌告訴記者,鹽商住宅不僅是一種建築,還是一種文化,一種生活。與其讓游客走馬觀花地看,不如讓其住下來,親身休驗鹽商生活,細細品味揚州文化;也可讓鹽商住宅開發利用,從門票經濟變成體驗經濟、休閒經濟。趙立昌的想法與黨委、政府不謀而合。近年來,政府對古城內原住民進行指導和鼓勵,並補貼資金對自住民居進行整修,開發民居客棧。得其益、存其形、顯其神,既喚起了居民保護古建築的意識,也讓他們享受到了民居客棧帶來的經濟收入。真正起到了保護、利用、開發的完美結合。
揚州古建築“活字典”“活地圖”
為老建築編年譜,為名人之後尋祖宅
趙立昌對古建築有著與生俱來的喜愛。因為喜愛,就會鑽研其間,樂此不彼。只要他看過的老建築,位於哪條路,哪道巷,甚至屋內是什麼擺設,他都能說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因此圈中人都稱趙立昌是揚州古建築的“活字典”“活地圖”。
2007年,趙立昌在《揚州晚報》開辟了《老建築年譜》的專欄,前後撰文數十篇,專門講述老房子的前世今生。每處老房子各有什麼特色?主人是誰?曾經發生過哪些故事?現狀如何?趙立昌逐一娓娓道來。揚州作協主席杜海曾詩贊他“紙上古城煙雲,筆底豪府春秋。心中升騰赤誠,腳下丈量綠洲。”
《老建築年譜》推出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趙立昌收到了海內外許多的來信來電,查詢老房子的情況。他們都是老房子主人的後代,經過歷史年代的變遷,大多已經離開揚州,移居外地,甚至定居海外。趙立昌的文章,又勾起了他們的思鄉之情。有一段時間,趙立昌經常為他們做向導,帶他們去尋訪老屋。看到祖宅保存完好,非常高興;當見到衰敗景象,又是一聲歎息。
廣陵路219號,清代湖廣總督卞寶第住宅。由於年代久遠,巷口偏僻,一般人難以找到。從美國來揚州的卞榮青等卞氏後人,在市區和儀征轉了兩天,都沒能尋到祖宅,幾個人心急如焚。後來,卞榮青等人去了汪氏小苑,拍攝了些照片。若再找不到祖宅,准備將汪氏小苑的照片帶回美國,給家裡人做個交代算了。
在幾乎絕望的時候,卞榮青等人通過房管部門找到了趙立昌,詢問老宅是否還在。當聽到趙立昌說“還在呢”,他們欣喜若狂。趙立昌帶著他們來到廣陵路的一個小巷裡,穿過一處大雜院,再向南便見到了卞家大宅。當看到祖屋的模樣時,卞榮青等人無比激動,有人當場流下了眼淚。此後,卞家海內外的後人,先後有10多次來揚州看祖屋。後人還提出願意出資修繕,並願無償捐贈許多祖上的實物及資料。
在卞榮青寄給趙立昌的一封信中,這樣寫道:“我們都非常感謝您和趙太太的招待和幫助,您帶我們去看老卞家的住宅,給我們解釋許多建築的特點和規矩。我們不但很高興,而且還學到了很多,真是我們的幸福。”後來,趙立昌家拆遷,需要找房騰倉。卞家後人得知這一消息後,主動請趙立昌住到卞家私宅去,讓趙立昌好生感動。
“老房子其實與人一樣,也是有情感的。”趙立昌說,一幢舊房,一間老屋,裡面往往承載著一個家族的變遷,留存著兒時的美好回憶。每座老房子似乎又在等待著歸鄉的游子,守望著心靈的家園。
跑遍老城區看過數千處老房子
旌忠寺大修用上他保存的老材料
趙立昌1944年出生於東關街307號,與著名的街南書屋相鄰。爺爺趙春山、父親趙金榜,是遠近聞名的瓦匠。一把好手藝,養活了一家人。
趙立昌回憶,從他記事的時候起,他就知道,家中四代以內,幾乎都是瓦匠。其父親趙金榜這一輩中,二叔、三叔、四叔都是瓦匠,嬸嬸們自然都是幫著做小工了。其中,四嬸嬸不僅人長得好看,而且打夯號子打得特別漂亮。
到了趙立昌這一代,他的大哥是同濟大學的橋梁建築專家,二哥是一位土木工程高級工程師。雖然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但是也脫離不了與建築的關系。趙立昌告訴記者,四代以內,他們家出了13個瓦匠和一個木匠。問起為什麼這麼多人干起了瓦匠的營生,他始終記得父親常常掛在嘴上的那句亘古不變的老話:“荒年餓不死手藝人”。
手藝人家的孩子,往往都比同齡人艱辛。上小學時,只要到了暑假,趙立昌就會被父親帶出去做小工。拎灰桶,遞磚塊,這些活趙立昌小時候都干過。
趙立昌至今都非常清晰地記得,初中畢業後的第三天,他就被父親帶到了工地,正式跟著父親趙金榜學起了瓦匠。從此,趙立昌與建築、老房子結下了一輩子的淵源。
1958年,中國開始全面實施對私有出租住房的改造公管運動。據1959年1月統計的數字,揚州共接管私有出租房屋50余萬平方米。為了管理和維護這類公管出租房,揚州市成立了當時唯一的房產公司,以租金來養護和維修房屋。當然,也迫切需要從社會上招收一些有手藝的瓦木匠來從事維修工作。趙立昌後來也被“選拔”到了市房產公司。
雖然只有初中畢業,但在那個年代,趙立昌也屬於讀過書的文化人。再加上其多才多藝,聰明勤快,迅速在同輩的人中脫穎而出。他先後擔任房地產公司下屬的工程隊隊長、房管所所長、古建處經理、危房開發公司副經理、房產開發公司技術科長等職,直至退休。在工作崗位上,趙立昌幾乎跑遍了老城區,看過了數千處的老房子,在他手上修繕的古建築也有一大批。可以說,一輩子與老房子打交道的趙立昌,也與老房子結下了深厚的感情。這種感情之深,外人恐無法理解。
上個世紀50年代,在北京城牆大規模拆除的影響之下,全國各地也開始紛紛效仿。因為老城區的諸多制約,確實也影響了城市的發展。揚州在此之後,也跟隨著這波浪潮,掀起了拆房擴路運動。
趙立昌因為工作特性,先後參與了瓊花路、三元路、汶河路、國慶路、廣陵路、徐凝門路拆除舊街老屋的工程。“看著拆除了那麼多老建築,真是肉疼啊!”回憶起當年的情景,趙立昌依舊非常感慨。“一個城市的老建築,是歷史留給這個城市的標志和財富。怎麼能說拆就拆呢!”
然而,趙立昌知道,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非常有限的。於是,在拆屋的過程中,他動員大家將那些有價值的老屋建築材料磚瓦木石、井欄等,都收集起來,統一保管,以備其他老屋維修時再補充使用。
上個世紀80年代,市區旌忠寺大雄寶殿大修。為了保持歷史的原真性,除了在揚州歷史上首次使用大殿整體撐高與楠木柱槽化學澆鑄填充補強技術之外,趙立昌收集的舊材料發揮了重要作用。許多舊材料有效地利用了,既保持了原貌,還節約了成本,該工程技術後來被評為江蘇省1982—1992年度房產科技二等級。
八上徽州
為揚州古建築探淵源
深入研究比較徽派揚派建築異同
去年夏天,年過七旬的趙立昌,又去了一次安徽。這已經是他的第八次徽州之行。趙立昌從安徽回揚州後,更加堅定了自己長期以來的一個觀點——揚派建築來源於徽派建築的說法是錯誤的,揚派建築獨具個性,特征鮮明,與徽派建築有著本質的區別。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趙立昌每當聽到導游向游客解說,揚州的鹽商住宅是徽派建築時,他就非常不自在。
趙立昌記得非常清楚,第一次去古徽州是在1989年的12月,一個初冬的時節。經過一天的顛簸,到了晚上才抵達歙縣縣城。白牆黛瓦,鱗次栉比。古村民居,錯落有致。最難忘的是淳樸的民風。家家大門敞開,外人可以自由進出,也無人過問。兩年後,趙立昌第二次去徽州,出現了為游客講解的導游。到了年底,每家可以從旅游收入中得到分紅。第三次去時,已開始有民居改成客棧了。到了第七次去徽州時,當地的商業氣息已經非常濃郁了。但即使這樣,徽派古建築卻是保護得相當不錯。居民屋中的家具,也有不少是原汁原味祖傳留存的。今年夏天,趙立昌第八次去徽州,就是專門去尋找探究明代建築細節的痕跡特征,及與揚州建築的關系。
八次徽州之行,趙立昌幾乎走遍了古徽州的村落民居。通過現場查看和尋訪調研,再結合物證、書證、人證,他發覺了揚派建築與徽派建築之間的淵源——當然還有更大的發現,就是它們之間的區別。他提出,徽派建築某種程度上是受到揚派建築的影響,而揚州建築並非起源於徽派建築。
趙立昌認為,徽州地處安徽黃山、齊雲山之間,交通閉塞,自古以來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到了明清時期,由於人口增多,因山多可耕地少,許多徽州人開始外出闖蕩謀生。彼時的揚州繁華富庶,自然吸引了許多徽州人來到這裡經商生活。“出門包袱雨傘,歸來腰纏萬貫”。徽商在揚州經商變富後,一是到揚州當地造園建屋,以至於給今天的揚州留下了一些鹽商老宅。其次,徽商們又紛紛回到家鄉建房造屋。揚州因為富甲天下的特殊地位,吸引了大批的匠人來到這裡。這些手藝高超的匠人,也經常被徽商帶回老家建房。趙立昌在古徽州當地的一些書籍中也看到了不少這樣的記載。例如:鮑志道、鮑漱芳父子先後在揚州任兩淮鹽務商總,有史料記載,鮑氏就曾將揚州匠人請回徽州老家建造著名的“保艾堂”。
種種這些,都見證著徽、揚兩派建築的深厚淵源。
趙立昌又通過牆體、門樓、屋面等具體方面,來探究比較了徽派、揚派建築之間各不相同的特征。例如:揚派牆體是清磚清灰清水砌築,不加粉飾,原牆原色。其中,亂磚牆體砌之的考究程度,是外地所不及。而徽派牆體是用灰泥砌後白灰粉飾,經過多年風吹雨打,給人一種斑駁滄桑之感。兩者各具特色,相得益彰。
“揚派建築來源於徽派建築的說法是錯誤的。”趙立昌說,著名古建專家陳從周也講過,揚州處在我國南北之間,在建築上有其獨特成就與風格,是研究我國傳統建築的一個重要地區。從這段話透露了一個很明確的意義——揚派建築自成體系,有著獨特的成就和風格。
八次去安徽,就是去實地走訪查看徽派建築。趙立昌說,研究古建築來不得半點含糊,不僅需要有對古建築史的深刻研究,掌握古建築方面的專業知識,而且還要有人證、物證、書證來加以佐證。只有這樣,才能准確地把握每一處古建築的特性,才能更加原真性地保留古建築的本來面貌。
訪談
趙立昌認為,保護和利用古建築,都要遵循原真性
老房子寄托著我們情感家園
記者:你講過,老房子其實是有情感的。你幫助許多名門後人找到了他們的祖宅和出生地。老房子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趙立昌:央視有一檔節目《客從何處來》,通過明星來尋訪祖輩生活的地方,追溯塵封已久的家族秘密。當我每次看到自己幫助的人找到祖宅後的那種興奮激動場面,就更堅定了我的觀點——老房子本身也是有情感的。故土和老屋是每個人的精神家園,追思念舊更是中國人傳統不變的家國情懷。
記者:大家都稱你是揚州古建築的“活字典”和“活地圖”,又是古建築修建工程施工與質量驗收規范的國家行業標准的起草組成員之一,你已經70多歲了,去年為什麼還要第八次去徽州呢?
趙立昌:我對古建築有著與生俱來的喜好,這當中有祖傳因素,也有長期工作中結下的深厚感情。因為愛好,所以就鑽得比較深、比較細。而這又越發讓我感到自己知識的缺乏。古人講,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每到一個地方,我對游山玩水不感興趣,除了考察當地的古建築、老家具外,回來的時候,還要背回一堆書。八上徽州,也就是這個原因。因為徽派的民居和家具,是非常值得去研究的。
記者:每一座古建築,年代都是非常久遠的。想要考證出它的前世今生,應該不是件容易的事。作為一名從事古建築方面工作的專業人員,你認為應該需要什麼樣的治學態度呢?
趙立昌:做我們這一行,除了自身具有專業知識外,治學的嚴謹也十分重要。要人證、物證俱在。人證包括居住者、親歷者、知情者的證言,而物證則包括有形的建築、房屋的構架、磚頭的斑駁、屋中的家具以及留存的房契等,一點含糊不得。沒有嚴謹的治學要求怎麼可能做到這一點呢?但是現在,又有多少年輕人願意來承擔這種嚴謹背後的瑣碎、單調和重復呢?
記者:有時候城市的發展和古建築的保護確實存在著一定的矛盾,如何化解這一矛盾呢?
趙立昌:我先後經歷並參與了瓊花路、三元路、汶河路、國慶路、廣陵路、甘泉路的改造擴建工程。當時看到這麼多的老房子被拆除了,心裡確實不是滋味。但是,城市要發展,道路要擴建,怎麼辦?所以,我們就搜集到了許多老宅的舊材料,統一保管起來。後來,旌忠寺等許多建築維修時,都用到了這些被廢棄的老材料,它們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這也是對古建築的另一種原真性保護。
記者:那麼,保護和利用古建築,最需要秉承的原則是什麼?
趙立昌:每一座老房子都是一個年代留下的印記。各具特色,各不相同。無論是保護還是利用它,都要遵循原真性。現在不少地方,在開發利用和保護老建築時,往往過於簡單,出現了拆掉重建的不好現象。這是對歷史的極不負責!一是毀了原貌,二是勞民傷財。
保護古建築,要以修繕為主,能修復的盡量修復。因為修復最能保持它的原真性。試想想,如果重建的仿古建築看上去很雷同,那留下它又有什麼意義呢?所以,我最害怕聽到“修繕一新”這四個字! “修繕一新”,證明舊的東西基本上沒有了!
來源:揚州新聞網-揚州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