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西黃寺
日期:2016/12/14 13:11:21   編輯:古代建築有哪些清淨化城塔
清淨化城塔石牌坊
隨著行走京城的閱歷漸增,掐指一算,發現自己竟一不小心走訪了這麼多寺廟:遠在西山、鐘鳴激蕩的潭柘寺,是北京最老的古寺;藏身懷柔、叢林碧海的紅螺寺,號稱北方佛教發源地;香山腳下、寺塔高聳的碧雲寺,有著孫中山先生的衣冠冢;國子監旁,香火鼎盛的雍和宮,是北京現存最大的藏傳佛教寺院……若再加上那許多名氣不大,卻耳熟能詳的小寺廟,十個手指頭也算不完了。
京城的寺廟到底有多少?具《北京寺廟》(學苑出版社2013年出版)一書統計,約135座。寺廟之於北京,宛如一顆顆散落的明珠,點綴著這座文化古城的深厚底蘊,串聯起人們悠遠的歷史記憶。而在眾多的寺廟中,有一座,堪稱“熟悉的陌生人”。
—念她的名字,老北京幾乎無人不知;而親自訪拜其中的,怕卻為數不多。她就是位於安定門和德勝門外的西黃寺。
東黃寺去哪兒了?
乘坐8號線,碰巧地鐵安華橋站在3月初剛開通,於是從西南口出來,便是前往西黃寺的捷徑。
南行百十米,迎面撞上東西走向的黃寺大街。這街上不時走過身著軍裝的士兵,兩旁又是警衛把守的軍區大院,讓人對隱身其中的西黃寺更感好奇。行至大街中段,見三面朱紅大門,門上屋檐,綠琉璃瓦黃剪邊的歇山脊頂翹首以待,旋子彩畫,五彩斗拱,這就是西黃寺的“面紗”了。
之所以說是“面紗”,因為此門可見而不可進—大門緊閉。若是不信,繞到側門入口處,大牌子上明文規定:謝絕參觀。難道各位看官能憑“紗”想象,在腦中勾勒西黃寺的景致?好在我早有准備,跟著專門前來辦事的中央民族大學藏學院老師入門,否則我也只能徘徊興歎,止步於門前了。
心下納悶兒,老北京曾有句老話:“東黃寺的殿,西黃寺的塔。”可如今只見西黃寺,東黃寺去哪兒了?
東黃寺確實存在過,並且它們都俗稱“達賴廟”。1651年,入關不久的清朝統治者順治皇帝派人入藏邀請在西藏地區影響最大的格魯派領袖人物五世達賴喇嘛阿旺羅桑嘉措進京。由於格魯派僧人戴黃帽,故該教又稱黃教。為了迎接這位黃教領袖,皇帝赦令,修建黃寺。西黃寺便在遼金時期的舊有寺廟“匯宗梵宇”基礎上進行修建,而東黃寺則是由毗鄰的普靜禅林改建而成。
可惜的是,東黃寺早在歷史變動的浪濤中被湮沒,有說毀於八國聯軍的入侵,也有說是遭日本人破壞,還有說是毀於“文革”時期……眾說紛纭,尚無定論,只是昔日廟宇殿堂的輝煌終究只能到老照片中去尋找痕跡了。
難得今日天公作美,大風將連日的霧霾一掃而空,湛藍的天空成為襯托西黃寺之美的最好底色。一進門,我們便置身寬敞開闊院落,被四周粉刷成一片朱紅色的圍牆和殿堂所包圍,頓時自感渺小,油然生出對莊嚴與神聖的敬畏之情。
據史料記載,順治九年,五世達賴乘坐皇帝御賜的“金頂黃轎,黃傘幡幢”,抵達北京,駐錫之地便是東、西黃寺。五世達賴喇嘛在西藏地區歷史上是不可忽視的重要人物,他不僅是個出色的政治家,實現西藏的政教統一,而且精通佛法,博學多才,27歲便著成《西藏王臣記》,至今被譯為多國文字流傳海內外。五世達賴喇嘛於北京居住了5個月,不僅在黃寺布道講經,舉行法會,而且為清世祖誦經祈禱,繕寫哈達。1653年,順治皇帝為五世達賴喇嘛頒金冊、金印,冊封他為“西天大善自在佛掌領天下釋教菩提瓦赤拉拉旦達賴喇嘛”。從此,歷世達賴喇嘛轉世,必經中央政府冊封,成為定制。
清淨塔院,潔白寶塔
穿過西側門,院落樹影斑駁,清涼幽靜,由於不對外開放,這一院子的清幽仿佛都是為我敞開心胸了。一抬頭,就望見久仰大名的清淨化城塔,故此院又叫清淨化城塔院。不過,這“清”是帶著喧鬧的清,瞧那院中林立的松柏和叢叢綠竹間,喜鵲在枝條上咿呀叽喳,不得休停;這“淨”也是摻有雅趣的淨,雖說大道小徑都整潔得看不見一點兒枯枝落葉,但石板路上卻總殘留些許淺黃淡綠的印記,不用說這正是鳥雀們肆意而為落在地上的即興“塗鴉”了!
再往前便是第三院落,一條高台甬道通向石塔,那清淨化城塔高高聳立,一身潔白,有如召喚。它立在3米多高的塔台上,4座塔式經幢包圍四周。這是典型的印度風格金剛寶座塔,在全國完整保存下來有6座,其中北京就占了4座,另外3座分別在五塔寺、碧雲寺和妙高寺。清淨化城塔的主塔高約15米,每一層都刻有精美浮雕,蘊含佛教寓意。且看塔基轉角處的力士群像,個個跣足赤背,筋肉暴漲,似用力承托狀,彰顯孔武有力之態。
白塔前後各立牌坊一座,東西各有碑亭一座。東碑刻“清淨化城塔記”,西碑為“班禅聖僧並贊”,均為1782年乾隆御筆所題。其碑文大意正是塔之由來:1779年,後藏政教首領六世班禅專程從日喀則長途跋涉,親赴北京,為乾隆皇帝講經獻佛並慶賀七十大壽,然年末不幸染病,圓寂於西黃寺。乾隆皇帝為紀念這位大師,下令在西黃寺內建清淨化城塔,藏其衣冠及經咒於其中。於是,人們又稱此塔為班禅塔。
活佛辯經,好不熱鬧
據說,過去西黃寺的主體建築分為西側“清淨化城塔院”和東側“達賴喇嘛廟”。如今,達賴喇嘛廟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所中國藏語系高級佛學院。而能入此門的學員,均是在西藏、青海、四川等地的寺院中多年修習佛法,並經過層層挑選的活佛。
途經一排牆體刷白、窗戶塗紅的藏式樓房,三五身著朱紅藏袍、手持念珠的僧人不時打身邊走過,竟有一種置身拉薩,行走八廓街的錯覺。南邊有一座黃、紅兩色的藏式樓層,也就是藏語系高級佛學院的教學樓了。瞧教學樓內的木方桌、錦坐墊,牆上懸掛的唐卡、哈達,處處彰顯藏式風情,但其課程設置、學制管理卻是向現代教育靠攏的。
老師介紹,自古以來,藏傳佛教的佛法傳承和人才培養都是通過寺院教育。直到1987年9月1日,中國藏語系高級佛學院成立,由第十世班禅大師親任院長,象征著藏傳佛教的佛學教育從經院式向學院式改革。僧人們在這裡學習佛學理論、教派源流、寺廟管理等課程,並力爭獲得“拓然巴”高級學銜。
學員中就有從日喀則前來修習的巴桑。他看上去三十出頭,神態平和,談話間言語誠懇,漢語流暢。巴桑15歲便自願入扎什倫布寺,希望成為一名僧人。他在寺院修習近20年,從藏文基礎語法到佛法五部大論。直到2008年,他參加藏語系高級佛學院的招生考試,並以優異成績被錄取。巴桑說,在佛學院的學習任務很重,平時稍加懈怠,便覺自身的知識和修養提高不夠。他喜歡政治、法律和歷史等課程,這些信息是在寺廟裡較少接觸的,卻能開闊視野,對日後教授學生也頗有益處。
我們還有幸旁觀了僧人們激烈而精彩的辯經。這是一場一人立宗眾僧質疑的辯論,立宗僧人坐在卡墊上神態自若,提問的僧人一邊抬腿、擊掌,一邊提出一連串的問題诘難,中途也會沖上一兩位僧人,果斷而干脆地擊掌提問,口中滔滔不絕,周圍圍觀的僧人時而喝彩時而唏噓,場面熱鬧精彩。然而,對於精通藏文和佛學的老師來說,看到的就是一場精彩而富有深度的佛學辯論了。
其實簡單說來,西黃寺內不過一方院落、一座白塔和一所學校,只是因為不便眾人參觀而平添了神秘之感。想來,神秘的這一頭就系著漢藏民族的悠遠情誼,那一頭便牽著藏傳佛法的現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