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園林建築藝術的美學思想(圖)
日期:2016/12/14 17:38:57   編輯:古建園林
一、飛動之美
中國古代工匠喜歡把生氣勃勃的動物形象用到藝術上去。這比起希臘來,就很不同。希臘建築上的雕刻,多半用植物葉子構成花紋圖案。中國古代雕刻卻用龍、虎、鳥、蛇這一類生動的動物形象,至於植物花紋,要到唐代以後才逐漸興盛起來。
在漢代,不但舞蹈、雜技等藝術十分發達,就是繪畫、雕刻,也無一不呈現一種飛舞的狀態。圖案畫常常用雲彩、雷紋和翻騰的龍構成,雕刻也常常是雄壯的動物,還要加上兩個能飛的翅膀。充分反映了漢民族在當時的前進的活力。
這種飛動之美,也成為中國古代建築藝術的一個重要特點。
《文選》中有一些描寫當時建築的文章,描寫當時城市宮殿建築的華麗,看來似乎只是誇張,只是幻想。其實不然。我們現在從地下墳墓中發掘出來實物材料,那些顏色華美的古代建築的點綴品,說明《文選》中的那些描寫,是有現實根據的,離開現實並不是那麼遠的。
現在我們看《文選》中一篇王文考作的《魯靈光殿賦》。這篇賦告訴我們,這座宮殿內部的裝飾,不但有碧綠的蓮蓬和水草等裝飾,尤其有許多飛動的動物形象:有飛騰的龍,有憤怒的奔獸,有紅顏色的鳥雀,有張著翅膀的鳳凰,有轉來轉去的蛇,有伸著頸子的白鹿,有伏在那裡的小兔子,有抓著椽在互相追逐的猿猴,還有一個黑顏色的熊,背著一個東西,蹲在那裡,吐著舌頭。不但有動物,還有人:一群胡人,帶著愁苦的樣子,眼神憔悴,面對面跪在屋架的某一個危險的地方。上面則有神仙、玉女,“忽瞟眇以響象,若鬼神之仿佛。”在作了這樣的描寫之後,作者總結道:“圖畫天地,品類群生,雜物奇怪,山神海靈,寫載其狀,托之丹青,千變萬化,事各膠形,隨色象類,曲得其情。”這簡直可以說是謝赫六法的先聲了。
不但建築內部的裝飾,就是整個建築形象,也著重表現一種動態,中國建築特有的“飛檐”,就是起這種作用。根據《詩經》的記載,周宣王的建築已經像一只野雞伸翅在飛(《斯干》),可見中國的建築很早就趨向於飛動之美了。
二、空間的美感之一
建築和園林的藝術處理,是處理空間的藝術。老子就曾說:“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室之用是由於室中之空間。而“無”在老子又即是“道”,即是生命的節奏。
中國的園林是很發達的。北京故宮三大殿的旁邊,就有三海,郊外還有圓明園、頤和園等等,這是皇帝的園林。民間的老式房子,也總有天井、院子,這也可以算作一種小小的園林。例如,鄭板橋這樣描寫一個院落:
“十笏茅齋,一方天井,修竹數竿,石筍數尺,其地無多,其費亦無多也。而風中雨中有聲,日中月中有影,詩中酒中有情,閒中悶中有伴,非唯我愛竹石,即竹石亦愛我也。彼千金萬金造園亭,或游宦四方,終其身不能歸享。而吾輩欲游名山大川,又一時不得即往,何如一室小景,有情有味,歷久彌新乎?對此畫,構此境,何難斂之則退藏於密,亦復放之可彌六合也。”(《板橋題畫竹石》)
我們可以看到,這個小天井,給了鄭板橋這位畫家多少豐富的感受!空間隨著心中意境可斂可放,是流動變化的,是虛靈的。
宋代的郭熙論山水畫,說“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林泉高致》)可行、可望、可游、可居,這也是園林藝術的基本思想。園林中也有建築,要能夠居人,使人獲得休息,但它不只是為了居人,它還必須可游,可行,可望。“望”最重要。一切美術都是“望”,都是欣賞。不但“游”可以發生“望“的作用(頤和園的長廊不但引導我們“游”,而且引導我們“望”),就是“住”,也同樣要“望”。窗子並不單為了透空氣,也是為了能夠望出去,望到一個新的境界,使我們獲得美的感受。
玉泉山的塔,好像是頤和園的一部分,這是“借景”。蘇州留園的冠雲樓可以遠借虎丘山景,拙政園在靠牆處堆一假山,上建“兩宜亭”,把隔牆的景色盡收眼底,突破圍牆的局限,這也是“借景”。頤和園的長廊,把一片風景隔成兩個,一邊是近於自然的廣大湖山,一邊是近於人工的樓台亭閣,游人可以兩邊眺望,豐富了美的印象,這是“分景”。《紅樓夢》小說裡大觀園運用園門、假山、牆垣等等,造成園中的曲折多變,境界層層深入,像音樂中不同的音符一樣,使游人產生不同的情調,這也是“分景”。頤和園中的諧趣園,自成院落,另辟一個空間,另是一種趣味。這種大園林中的小園林,叫做“隔景”。對著窗子掛一面大鏡,把窗外大空間的景致照人鏡中,成為一幅發光的“油畫”。“隔窗雲霧生衣上,卷幔山泉人鏡中”(王維詩句)。“帆影都從窗隙過,溪光合向鏡中看”(葉令儀詩句)。這就是所謂“鏡借”了。“鏡借”是憑鏡借景,使景映鏡中,化實為虛(蘇州怡園的面壁亭處境偏仄,乃懸一大鏡,把對面假山和螺髻亭收入境內,擴大了境界)。園中鑿池映景,亦此意。
無論是借景,對景,還是隔景,分景,都是通過布置空間、組織空間、創造空間、擴大空間的種種手法,豐富美的感受,創造了藝術意境。中國園林藝術在這方面有特殊的表現,它是理解中華民族的美感特點的一項重要的領域。概括說來,當如沈復所說的:“大中見小,小中見大,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或藏或露,或淺或深,不僅在周回曲折四字也”(《浮生六記》)。這也是中國一般藝術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