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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村落的保護發展難在哪兒?

日期:2016/12/14 10:54:56      編輯:古代建築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一位攝影師在浙江省麗水市的松陽縣發現了一個地處高山之巅、已基本無人居住的傳統村落,正當他陶醉於那些殘存的清末民初老屋時,隨行的當地政府人士開玩笑說,如果把相關產權手續都辦好,你是否願意花十幾萬元買下這棟老屋?這位攝影師的回答幾乎不假思索:不願意,雖然我很喜歡。

  無獨有偶,筆者隨同由清華大學、中央民族大學、重慶大學、中國科學院大學、香港大學、日本早稻田大學共76名師生組成的聯合教學組,深入松陽縣進行傳統村落實地考察、調研、教學時發現,當地很多富有明朝、清朝、民國以及新中國成立初期特色風貌的傳統村落也面臨原居民不願意花錢修繕、保護的窘境。

  盡管中央財政有100億元資金支持中國傳統村落保護與發展,但無論是筆者接觸到的部分地方政府有關負責人,還是深入一線調查研究的專家學者,都在說傳統村落的保護發展工作很難。

  資金問題:錢總是不夠用

  “我們拿楊家堂村其中一棟接近衰敗的傳統老宅做了一個實驗,從重新梳理、測量、取材、修復、吊裝到基本恢復原貌整整花了80萬元,這個村有近百戶人家,每家每戶的房屋因年代已久、風吹日曬都出現了較嚴重的損壞,不算村裡的基礎設施改造,光房屋修繕就得花好幾百萬元。”松陽縣政府副縣長黃德慧算出一筆賬。

  據介紹,楊家堂村已拿到了中央財政就每個中國傳統村落撥付的300萬元專項補貼資金,但按照黃德慧對整個村落基礎設施、環境修復、房屋修繕等各項工程所需建設資金的常規性測算,這筆從“上面來的錢”於楊家堂村眼前的實際而言遠遠不夠用,從長遠發展、整體目標及預計效果來看,甚至可以說是“杯水車薪”。

  事實上,這絕非個例。中國傳統村落保護發展工作組成員李華東也根據自己長期深入一些傳統村落調研後的切實感受,著重談到了“錢不夠用”的問題。“中央財政目前給列入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的每個村撥付的補貼資金平均是300萬元,基本能滿足於村落基礎設施改造,但房屋修繕、環境美化等工程還需大量資金投入。”

  值得說明的是,傳統村落保護發展所需資金肯定不能全靠中央財政的投入,在新型城鎮化的國家戰略工程面前,傳統村落保護發展工程只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環。那麼,可不可以采取其他措施,如讓傳統村落裡的居民自己出錢修繕自家的老屋?

  黃德慧說,他們一直在鼓勵當地傳統村落裡的原居民這樣做,但從目前情況來看,收效甚微。“不得不承認,很多村民是趨利的,如果說他們花了錢修繕老房子得到了超額回報,肯定願意,若看不到大的回報,在不可阻擋的城鎮化浪潮下,他們寧願把攢的錢花在蓋新樓房上,畢竟每個人都有追求現代化生活的權利。”

  除鼓勵村民自己出資修繕老屋外,能否讓社會資本進入傳統村落保護發展領域?理論上,當然可以,但投資回報率依舊是投資人要考慮的第一要素。

  仍以楊家堂村為例,據統計從這個村先後走出去了46位教授、48位大學講師,當地政府也曾號召這些“名人”建設故鄉,但整體而言,捐大批物資的人不多。楊家堂村村支書說,很多人從村裡走出去後,就再也沒見回來過。

  近年來,傳統村落保護發展事業被國家層面重點關注後,相繼出台了許多政策,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社會資本的關注。楊家堂村這些年也沒少嘗試引入社會資本,但從結果來看,出於利潤、收益、產權等方面的綜合考慮,社會資本的態度依舊謹慎。

  土地問題:如何破解傳統民居產權流轉難題

  筆者在進一步與松陽縣有關部門了解傳統村落保護發展問題時發現:傳統村落主要形態之一的傳統民居因大多數還是集體土地上的房產,所以受目前法律限制產權流轉不暢,也在一定程度上給地方政府和工商資本的介入保護帶來了阻力。

  “傳統民居是村落不可缺少的重要元素,作為一種不可再生的經濟資源和文化資源,其保護利用價值日益突顯,為有效推進傳統民居保護,吸引更多優質社會資本參與保護發展,松陽縣結合自身實際對傳統的產權流轉進行了初步探索,也遇到了一些現實障礙。作為基層,我們期待有關部門能強化國家層面的宏觀政策引導,針對中國傳統村落制定以‘傳統村落用地指標’為代表的系列特殊政策。”黃德慧說。

  黃德慧介紹,農村集體建設用地、宅基地的改革牽一發而動全身,國家層面的相關政策目前沒有出台,我們只能摸著石頭過河,為保險起見,在傳統民居保護問題上同時探索了產權不變和改變的兩種不同保護發展模式。

  就此,松陽縣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副局長張屏表示,在“產權不變的保護發展模式”中,松陽又采取了3種類型:即所有者自主型、外部資本介入型、合作共贏型,分別將傳統村落裡的傳統民居房屋使用權及所有權自持、分離、入股。“結果我們發現,這3種類型各有特色,也各有利弊。”

  以“合作共贏型”的吳弄村為例,該村村集體同戶主需簽訂合同,保留戶主房產所有權,但由村集體統一出租、修繕使用或開發經營。戶主以房屋產權入股、村集體以現金投入修繕、經營入股,村委會掌握控股權,占60%股份,村民戶主占40%股份,由村委會主導實施保護和利用,收益按股權分配,實現雙贏。“該模式的好處是村民參與,合作共贏。不足是需要負責任的強有力的村領導班子,還要有較好的集體經濟保證修繕費用或由政府投入,短期內難以在經濟落後地區全面展開。”張屏說。

  而在“產權改變的保護發展模式”中,松陽縣也采取了“不改變土地性質”和“改變土地性質”的雙向探索。其中,如不改變土地性質即居民將房屋產權過戶給村集體,由村裡自主實施。這樣做的好處是房屋使用權與所有權一致,自主性強。不足是與農村建設用地控制政策和“一戶一宅”政策相抵觸。

  “改變土地性質則是通過征收置換,房屋產權歸政府所有,土地性質由集體土地轉為國有土地,後由政府主導進行掛牌出讓或交由政府機構運作。好處是程序合法,投資者有保障,提高了投資積極性。不足是用地指標有限,一般需要成片出讓,可復制性不強。”張屏介紹。

  “傳統民居的保護是一項龐雜的系統工程,涉及面廣,投資量大,僅靠政府力量難以實現傳統民居科學、可持續的系統保護,需建立多元化運營機制,吸引村民、社會資本參與保護工作。但傳統民居多為集體土地性質,按照目前的法律規定,其土地使用權和房屋所有權僅限於本集體經濟組織成員間流轉,同時根據《合同法》規定,租賃最高期限僅為20年。這給傳統民居的保護發展工作帶來了一些難度,但我們已在嘗試一些穩妥的解決辦法。”黃德慧說。

  首先是租賃合同效力如何延長。傳統民居開發往往一次性投入大、回報期長。20年的使用權限對於投資經營者而言遠遠不夠,若沒有長久的房屋使用權保障,投資風險較大,投資者有所顧慮。“所以,松陽縣嘗試著采取了租賃加贈送模式,即租賃20年後再‘贈送’10年或先‘贈送’10年後租賃20年的方法,在不違反法律規定的前提下約定20年後的續約問題。”黃德慧說。

  其次是失去房屋使用權後的原住民該何去何從。黃德慧就此解釋稱,傳統民居的魅力不僅在於建築本身的人文內涵和與自然景觀的和諧統一,更在於其古樸、原真的生活氣息。失去了原住民,傳統村落就失去了靈魂。因此,松陽縣提出“游客與原住民融合共生”“開發商與原住民融合共生”模式。即使失去了房屋使用權,原住民依然可在村落中扮演多種角色。

  最後是除了政府征收外,是否還有其他方法能讓投資者取得永久性的使用權。在黃德慧看來,政府征收可以使傳統民居的土地性質由集體土地轉變為國有土地後進行流轉,但還涉及土地的用地性質問題,且需要強大的政府財力作支撐。“要想讓投資者得到永久性的房屋使用權,在現有的法律層面,尚無其他更好途徑。下一步需要在國家層面探索突破。”

  人力問題:傳統村落空心化嚴重

  “盡管我們已經積累了一些傳統村落保護發展的經驗,但我們也在不斷遇到各種新問題。總體來看,產業發展動力不足和人力資源短缺是目前傳統村落保護發展過程中面臨的兩大問題。”黃德慧說。

  在推進傳統村落保護發展工作上,松陽縣多年來對一些經認定的傳統村落和歷史文化建築進行了掛牌,並要求居住者有責任對其進行保護,保護好的還有象征性的精神、物質獎勵。“但回過頭來,我們總結發現,傳統村落保護發展工作面臨的最大困難是沒人。”張屏坦言。

  近十幾年來,在城鎮化不斷發展的大背景下,傳統村落空心化問題是全國農村當下面臨的普遍問題。農村的生活環境、工作機會和公共服務等與城市差距越來越大,造成大量農村人口離開原來相守的村落,不斷向城市集聚。

  “10多年前,伴隨著城鎮化的快速推進,松陽地區的傳統村落急劇消失,究其原因,一是新農村建設的‘舊村改造’運動,二是城鎮化失速。另外,大量山區青壯年外出務工,許多古老村落慢慢變空了,只有少數老人和留守兒童在家看家護院,他們對老房子的管理、看護不力,也加速了老房子的倒塌消亡。”黃德慧強調,人是房子的建造者,同時也是房子生命周期的維護者,沒有人住,再好的房子也會在被遺棄中過快“死”去。

  一年前,在外務工的葉秋平回到農村老家經營一家民宿。如今,這家名為“雲上的日子”的民宿已經營10多個月,經營狀況還不錯,據其本人介紹已累計接待人次超過6000,總收入30余萬元。

  葉秋平所經營的民宿,正是松陽縣開發利用傳統村落資源的一個試點。松陽縣地處浙西南山區,作為全國首個傳統村落保護發展示范縣,有1800多年的建縣歷史,素有“桃花源”美譽,境內有100余座格局完整的傳統村落,其中列入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的就有50個,總量位居華東地區第一、全國第四,被外界譽為“最後的江南秘境”。

  “松陽傳統村落點多、面廣、量大,對全縣經濟社會發展而言,傳統村落不僅是文化資源,也是重要的經濟資源,抓傳統村落保護發展就是抓文物保護、抓新農村建設、抓農民增收、抓旅游發展,這是推動松陽縣域經濟社會發展的突破口,需要大量像葉秋平這樣土生土長的人關心和參與經營。”黃德慧說。

  “一個地方的文物遺產,具有地域性、唯一性、不可再生性和不可復制性。一旦消亡,就是永久性消亡,連同附著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一同消亡,花多少錢修出來的都不是傳統村落。因此,保護發展傳統村落,首要的就是保護文物遺產。”張屏說。他同時也補充道,諸如這些很緊迫也很現實的問題,最終都需要有人來實施,沒有人一切都將是一句空話。

    (來源:中國文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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