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高坡的奇異婚俗背牌緣
日期:2016/12/13 23:44:56   編輯:古建築紀錄
色彩艷麗的服飾和獨具特色的背牌
一支箭,射穿姑娘親手繡制的背牌,了斷今生的情意,只待來生再結姻緣……在貴陽花溪區高坡鄉,當地苗族自古流傳的奇異的“射背牌”習俗,讓我們感慨不已。大約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後,“射背牌”的習俗漸漸消退,只是作為一種民族文化繼續保存下來……
汽車在盤山公路上繞了許久,到了山頂,只見遠遠近近群山連綿,都在此山腳下,不禁體會到“一覽眾山小”的氣勢,這就到了距貴陽50公裡的高坡苗族鄉。
從鄉政府繼續前行10公裡,到了高坡與龍裡、惠水交界的甲定村。高坡文化站負責人羅廷開在這裡為我們安排了“射背牌”表演。
由於正值農忙季節,能為我們表演的人不多,在我們趕到村裡時,幾位女子正在一絲不苟地做著表演前的准備——穿盛裝。
平時只感到苗族盛裝的艷麗多彩,親眼見到她們著裝的過程,才知道這份華麗是如何造就的。僅是包頭帕,就花去了兩個小時:一條長約3丈的靛藍粗布,被姑娘們精心纏繞成船形的頭飾;穿上黑色的百褶裙後,自裙腰扎上五顏六色的綢帶和刺繡花帶;上裝更是精細:衣襟、袖口都以挑花圖案裝飾,還要披上鮮艷的挑花披肩。而她們的服飾中最特別的是黃色的背牌,它長約一米,寬約60公分,中間開岔,穿戴時由頭頂自上而下,分別罩於前胸和後背,上面的圖案呈規則的幾何圖形。姑娘們告訴我,高坡的苗族又稱“背牌苗”,背牌上的圖案代表的是大印——傳說背牌苗的祖先在春秋時期是楚國掌印官,千百年後的子孫為傳承祖先的榮耀,就將印繡在背牌上,世世代代沿襲下去。
言談間,不知不覺3個多小時過去了,姑娘們最後在頭帕上綴以五顏六色的綢花裝點,整個著裝終於完畢,這是我所見過的耗時最長的著裝了。
幾位後生吹響了蘆笙,踏著這歡快的節奏,姑娘們跳起了蘆笙舞,拉開了“射背牌”的序幕。
羅廷開告訴我,四月八“射背牌”是高坡苗族獨有的傳統習俗,這一習俗自苗族遷徙至高坡便有之,至今已有600余年歷史。
聽羅廷開介紹,在過去,苗族一些有情男女,因為各自早已訂有“娃娃親”或是其他原因不能結為夫妻,這對男女便要邀約在“四月八”射背牌,向天地、族人表明二人的情深意笃與無奈。但同時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婚禮,它意味著今生不能成一家,來生再來做夫妻。這既是對有情人情感的證明,也是最後的告別儀式。男女雙方在射過背牌後,便各奔自己的生活,今生今世不能再往來。
隨著社會的發展,高坡苗族青年表達情愛的形式已多樣而公開,戀愛逐漸自由、自主,有情人再也無需等待來世,今生今世就可以自由婚姻。大約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後,“射背牌”的習俗漸漸消退,只是作為一種民族文化繼續保存,在每年的“四月八”或是旅游、重大節慶活動中進行表演。
在高坡苗族中,“射背牌”的“四月八”不一定是農歷四月初八,在雲頂片區“射背牌”日為農歷四月中第一個“亥”日,在甲定片區“射背牌”日為農歷四月中的第一個逢“巳”日。
在這幾位苗族青年的表演中,跳罷蘆笙舞,姑娘便將親自刺繡的黃背牌,贈送後生,讓其以箭射穿,然後姑娘再對著後生衫衣左下方射箭,表明今生的情緣就此了結。
羅廷開說,這個表演比起正式的“射背牌”,簡化了許多,正式的“射背牌”是“四月八”的活動高潮。特別在過去,男女雙方決定射背牌後,正月十六那天,姑娘要請後生吃春酒,然後送後生一雙銀耳環作為射背牌的決定,也就是把射背牌的信息傳遞到後生家。“四月八”前十三天,姑娘以射背牌的名義請人陪伴到後生家喝酒,雙方伙伴親友聚於男方寨上,吹蘆笙,唱歌,通宵達旦。唱歌內容有背牌歌、桌凳歌、碗筷歌、酒肉歌、答謝歌等等。男方家庭為整個活動殺豬備酒,凡來參加慶賀及邀請來的賓客,均要入席就餐。
“四月八”前三天,後生就把弓及箭制作好,前一天,姑娘把一條用舊的背牌給後生作試靶,同時贈送花手帕,花領牌。
“四月八”當天,早餐過後,人們湧向高坡場。女方由年長力強的中年婦女背著靶版前往馬郎坡,雙方父母亦隨同前往。應邀約要射的姑娘的背牌置於中心,寨上家族中姊妹們的背牌放在四周作為陪襯,少則三四十條,多的上百條,整整齊齊地固定在一塊塊門板上。活動儀式由寨主主持,寨主宣布射背牌開始,男女各向天上空放三箭,此後,後生向靶版中心的背牌放三箭,姑娘對著後生衫衣左下方放三箭。之後,激動的姑娘放聲高唱背牌歌,蘆笙、唢吶,長號一齊鳴響,男女青年跳起蘆笙舞,寓意一對青年的情深意笃。
看著眼前這幾位姑娘小伙的表情,始終帶著“表演”的輕松和歡樂,不由想起久遠的過去,他們的祖輩,當年箭穿背牌時,那顆心是否也如同被穿透一般疼?
羅廷開說起了自己伯公的故事:伯公年輕時曾與寨上一位姑娘情投意合,無奈他自小就由父母將他與另一位女子訂了親,在與自己真正傾心愛慕的姑娘“射背牌”之後,伯公將射過的背牌珍藏了幾十年,每每與後輩說起當年“射背牌”的情景時流露出無盡的傷感。伯公在八十多歲去世,家人按“射背牌”的風俗,將背牌放在已入棺的伯公枕邊,祝願伯公來生幸福美滿。
羅廷開說,在高坡,與伯公同時代的很多老人都經歷了這樣的悲劇,寨子裡其他老人說起同樣的故事時常常禁不住淚流滿面。
聽了羅廷開的講述,我不由為生活在現代社會的苗族青年而慶幸。祖輩曾經的悲劇早已不在他們身上重演,“射背牌”的風俗,也因此漸漸演變成節日裡一個歡樂的活動,只是在活動的背後,那些曾經的往事為高坡的歷史、苗族的文化增添了幾分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