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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鎮:古鎮風月 似水流年

日期:2016/12/16 18:17:41      編輯:古代建築

遇見馮生緣於錯認 

  西柵越到晚上人越多,我原本以為身邊那個拿相機的是同行王琳的朋友,便自顧搭話,轉頭一看才發現是個陌生人,就是馮生。 

  馮生是上海某大學學環境藝術的,剛畢業,因畢業而要游歷,便跑遍江浙,去了許多古鎮,西柵幾乎是她的最後一站。 

  盤桓在西柵許久的我於是自自然然把自己當成了主人,帶著馮生在定升橋上看西市河落日,再帶她去吃我剛嘗過、令人叫絕的茅老太臭豆腐。臭豆腐也占一片臨水的台,有些奢侈,但沒辦法,水鄉就是水鄉。我們看著河對面的茶餐廳,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馮生更喜歡東柵一些,嫌西柵太冷清,太過像個博物院了。她喜歡早上被各種各樣的吆喝聲弄醒,也喜歡同私下租給她屋住的某個老人下棋。她喜歡那種滿滿的生活氣息,而我不同。 

  我也是古鎮出來的人(當然不是那些被開發的),當時還跟著家族姓沈,自家鎮子的歷史尚能傲視一番烏鎮,其他便汗顏。我一向不喜歡游玩古鎮,幅幅都是小時候生活的場景,有時還矯揉造作,粗鄙不堪。但卻極喜歡烏鎮的西柵。 

  真正屬於古鎮生活方式的人遲早要消亡的,烏鎮旅游開發公司的董事長陳向宏同我說。烏鎮的腳步已經比別家慢了許多,古鎮一代的是本地人,二代的是別鎮人,三代便是外地人。我家那邊走得要比烏鎮快,家裡的老宅裡住的都已是賃居的外地人了。而讓我再回去,是萬萬不能了。 

  而沒有了曾經的人還真的有曾經的生活氣息麼?如果這氣息在今天不是昙花一現,便是被某些人硬生生地留在現在時空裡的插畫,而隨著背後真實的東西越來越少,便越來越扭曲。 

  歷史是擋不住的。陳向宏說,早在1930年代,中國的古鎮便已經歷一次西化過程了。我記得,我家老宅還存有幾幅早時候的門板,上面不是漂亮稀罕的雕花,而是一層極薄的玻璃。母親看著門板有時遺憾,這門板上原本是雕花的,作甚要換成了玻璃呢?多半是當時人實在覺得,玻璃無論實用美觀,都要高於那些雕花吧。 

  屋是住人的,不是供人參觀賞玩,鎮是聚落,不是讓人游覽獵奇的。原本是這樣,而非要不得不走上一條參觀游覽的路,就請放那些表演中的昔日離去吧。當有人問“你們這裡什麼時候放河燈”時,我忍不住惶惑,記憶中便從沒有這樣的場景,便搶著回答:“這一帶似乎沒有這樣的習俗,但七月半地藏王菩薩生日時,滿街的香與燭火,卻十分好看。” 

  何為風俗? 

  真的沒有古鎮的人的話,就把我這樣的游客當成終回了古鎮的人吧。我還發著那時讀書、看戲、同手藝人玩耍的美夢,那時候耕讀傳家,在井邊圍坐吃西瓜後,便就一盞月下的燈習字,抬眼可見窗口那株含笑和棗樹。我有一個大宅院,還有五六位家裡人。 

  屋裡人+大宅院 

  有幾縷白發的大娘,倚在掛著辣椒和玉米的門邊,瞇著眼睛沖我笑。她是22號民宿老板娘計亞鳳的母親,剛剛把白切雞的醬油倒在了我的褲子上。 

  “哎呀,倒上了嗎?”她尴尬地裂裂嘴,只是曲著嘴角,手足無措。她的白發跳躍著映在陽光下,曲下腰並不比我坐著看起來高多少。“沒事,真的沒事。”我惶恐,好像碰上了自家屋裡的某個老人家。而門口這家女兒周丁芳從小學到初中密密麻麻排滿好大一面牆的獎狀,仿佛也成了我小時候的。 

  我家不在這裡。我住在隔壁的隔壁,雨讀橋的旁邊,17號民宿。 

  老屋並不隔音,近四五點鐘准備晚飯時候,樓底下便傳來蓋鍋蓋的聲音,烏鎮本地話不時傳入,我在二樓的房中上網,看書,小憩,然後恍惚回到少時。那時不合群的我躲在層層進進的老宅的最裡間,正好與廚房就隔著一個園子兩面牆,只是無路可通,每到四五點鐘,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於是我就知道家裡的大人又要來尋我去吃飯了。 沒這麼干淨。我理智到沒讓記憶美化昔日的許多事情,比如只要一下雨,一腳踩下便一泡青黑污水泛上來的院子的石板路,比如昏暗的走道裡那條讓我一跤跌倒差點破相的木台階,當然,還有漆著漂亮紅漆和花色的馬桶。而這裡洗浴間雖然現代得全不似我小時候,但卻讓我欣喜,仿佛經年陰霾,一朝盡去。 

  窗外,正停著一只蜻蜓模樣的東西,攀在老窗的縫隙裡。 

  我推開門,才注意到最外頭臨街的木牆壁原來是斜的,斜而不倒,這便是陳向宏所說的牮屋匠張吉明老人的成績吧。這是陳向宏在南柵一個竹器店偶遇的80多歲的老人,攀談之下,竟發現他曾是一位牮屋匠。 

  據說中國江南傳統民居都是梁架結構,由於沒有堅固的基礎,時間一久就會不同程度地傾斜。這種屋架的移位一般很復雜,多為多向傾斜,前人則巧妙利用牆柱分離的原理,尋找精准的著力點,在不拆除牆體的情況下,用繩索及各種特殊工具和傳統工藝予以糾偏。這就叫牮屋。西柵的老木屋便是張吉明一間間牮屋後的結果,雖然牆體傾斜,但絕對牢固耐用。 

  但這門絕技必定是後繼無人,老人現在還在烏鎮,居住南柵,陳向宏原本想找幾個人跟著他學,但這絕技全無口訣,牮屋的方式次次不同,靠的是積累的經驗與感覺,只能來自實踐,而如今即便有有天賦的學生,也沒有許多傾斜的老木屋,可以讓老人順利教出徒弟來。 

  早晨下樓,在斑駁的陽光下坐著吃早餐,頭頂上與某棵葡萄樹醞釀中的果實僅隔著一層遮陽布,偶爾飛來一只蜜蜂騷擾。房東正光著腳搭在柱子上,手上拿著一疊紙,好像在計算前一天的進出,不時又有隔壁屋的進來串門。耳朵裡刮過的聲音有幾句能聽懂,他們說得肆無忌憚,我便也聽得肆無忌憚。 

  來收餐具的是房東的嫂子,我問房東怎麼稱呼,她說姓張,叫她阿姨便可以。看得出,這裡的游客還沒有長住的,但哪天如果我真想拋下一切寫幾行字,我一定拿著紙筆跑到這裡勾搭槳聲唉乃和陽光搖曳,就如同我現在一樣。 

  女人們在我的面前同樣肆無忌憚地描繪她們日復一日的場景。一個拖起放在河裡的網兜,“今天這條鳝魚如何?”一個在給只可憐的雞褪毛。 

  ——“這只雞好。”“平時少買點,到了周五周六要買多些。”精明的江南人,還保留著當時來自京杭大運河的貨船日日敲門時的本能。她忙自己的營生,如何有興趣理會你? 

  放棄騷擾這家人。我抬頭,視野更遠處正是西柵讓最多人留影的定升橋一帶的建築,我在西柵的最後一天,便有幾個從深圳一個藝術學校過來的學生在這裡寫生。我當時極想同他講,我見過這地方的草圖。都躺在陳向宏辦公室的一個角落。 

  我去見他的時候他便在畫圖,是河另一邊正在籌建的枕河度假酒店。烏鎮西柵的設計師正是他本人,他興奮地在辦公室的一個角落,抱出雜在一起的許多圖紙,其中有些訂在一起,他掏出一疊。這是原來的老屋,這是加上新的之後的樣子。這些圖陳向宏整整畫了四年,他對西柵太熟悉,熟悉到躺在床上老街的情景便可以一絲不差歷歷在目。 

  他聊起錦堂、盛庭和恆益堂這三家極高檔的會所。這是他把烏鎮西柵這個古鎮轉型為文化休閒區域的點睛之作。這三家會所照這順序一字排開,在西柵大街並不靠水的一面挺著大戶人家的門面。其中恆益堂我最喜歡。它曾因為家裡老人燒火不小心,被燒去了前面一個廳堂,那扇飽經磨難的門黝黑得好像是碳,但確實還看得出堅固耐用的好木料的本質。這也是陳向宏本人最喜歡的,從錦堂、盛庭到恆益堂,按順序來,他一家喜歡過一家,一家比一家更讓他了解到如何在中式老宅子裡打造出舒適又不乏趣味還能不失古建本來面目的高檔住所。 

  這是實驗,也是問心。我覺得他是成功的,當我走進恆益堂樸園的一間不大的臥室,看到曾經面朝院子的折扇門被加塊玻璃改造成了落地窗,而清風徐徐,抖動白色的窗紗,露出一些舊日的牆壁和木門的時候,不禁欣喜。 

  時光並不總那麼殘酷地將我們與曾經分隔開來。 

  近午,一陣風帶來的香氣引我垂涎,於是我突然憶起早上出門時房東身邊正炖著一臉盆羊肉,現在應該是油光發亮了。22號民宿也有羊肉,王琳說。舊日裡這街上便是家家戶戶支個爐子燒羊肉,是傳統。 

  我又回到22號民宿,計亞鳳的母親看到我,還認得,見我過來,又來打招呼,“昨天把醬油倒在你身上,沒事吧。”查我的褲腳見一點痕跡都沒有,才放心離開。 

  我則自在喝了一口這家人自制的杭白菊,吞下一塊羊肉,距離真實突然很遠。 

  讀書 

  許多人同我說,最喜歡西柵的昭明書院,因為真的可以看書。 

  我第二日下午的計劃便是去昭明書院看書,中午卻被一陣喧嘩驚醒,幾個約摸過了中年的男女正在水邊的平台上嬉戲,其間還有金發的外國人,竟玩起了從竹器店買來的竹蜻蜓。他們估計是新來的游客,代替了昨天入了深夜還流連在水閣上的一群北方人。我從他們身邊經過,悄悄地,看著他們的竹蜻蜓飛上了屋頂下不來。 

  不是周末,偌大的閱覽室只我一個人。這裡依然是古代書院模樣,無論桌椅款式還是窗外的竹與水井樣的東西,甚至還有一只翩飛的白色小蝶。把你從遙遠時代拉回來的只有空調和音響設備,以及一塊深棕色的“無線網絡接入點”的牌子。座位很寬大,如果再有個老師在前頭搖頭晃腦講八股文,那我便是時候深憂我的科舉了。 

  我挑書挑了半天,心裡半刻靜不下來,只聽得到門口那些人舒心的閒聊,卻無法說服任務在身的自己真要在這裡消磨一個下午。 

  我於是拿了本虞自正的速寫集。陳向宏講過他同虞自正的故事,以及他的感激和匆匆告別的最後一面。速寫裡還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烏鎮,畫中的烏鎮同我現在所見的,並沒有太大不同,也有喝茶的老人和勞作的絲紡工人,那機器和工人的姿勢同我適才在益大絲號所見的別無二致。各個人仿佛要脫紙而出,於是歷史就從紙裡頭,透進現在。有趣的是,虞自正的圖上還突兀起許多電線桿,而現在的西柵裡已然不見。各種管道線路,包括飲用水的管道,都是將老街的老石板橇起掘地三尺埋下去,再把老石板一塊塊照原樣鋪回去。 

  據說以前許多老石板實際上已經變成了水泥路,是改造西柵時把水泥路敲掉後才重現天日的,而現在這條石板路就成了陳向宏怎麼也不願意引入商業化的西柵大街。石板路上不能開車,推車都困難,住在西柵的客人,可以把行李托民宿總台開船運進來,於是你的行李包,便幸運地比你早一步同水鄉船影做一番親密接觸。同樣幸福的還有床單毛巾,想它每天那樣晃晃悠悠地進出,便生嫉恨。 

  書庫裡倒大部分是新書,舊書在書院外的舊書店“古月”,並不遠,還有更老些的線裝書,“遺墨軒”裡有。遺墨軒的老板總見不到,只有個女孩坐在一堆更破舊些的線裝書後面擺弄收拾。 

  古月的書更有趣些,大部分都是小時候看過的,比如那本字特別小的《傑克?倫敦全集》,高中時借給同學後一直沒得還;還有那本老版本的《茶花女》,小時常放床頭,不怎麼能讀懂,但極喜歡封面上鋼筆勾出側臉的美女。我滔滔不絕地與同行的王琳講我與這些書曾經的機緣,看她的眼神,估計我被當成個腦子有水的人嫌棄了。 

  終於還是沒有捎帶上一本。 

  看戲 

  前一晚露天電影場放過《上甘嶺》,黑白片,聲音有些模糊,我記得我邊上那個看得卻極興奮,她一直含著笑,直直地守在長條凳上,勾勾盯著銀幕,好像守著什麼珍寶。 

  邊上便是烏鎮西柵書場,書場裡,前面幾排都是“貴賓席”,有四方桌子,上面還有一瓶熱水幾杯茶。後面的都是帶靠背的長條凳,還斜躺著幾個人,懶散地吹著電風扇。前面幾個估計是本地戲迷,下午時分這地方就能見到許多老人,搖著大蒲扇——雖然電風扇賣力地吹,老人們就是不買賬。 

  “貴賓席”並沒坐滿,但坐條凳的也不上前,估計是沒有坐上前的心氣。 

  說書的從江陰來,講《嘉興八美圖》,我聽不懂,便左右張望,看到後面有兩個年輕人抱了塊板進來,原來正是從深圳過來寫生的兩個學生。我好奇他們畫些什麼,便湊過去看。一個畫的是書場中央復雜的老建築,各色雕花,而另一個,或許畫的是說書人陸先生,因他剛剛拿了塊橡皮,把畫的東西,全擦干淨了。下一頁起筆,已經改畫前面的桌椅。他們看起來還是初學者,體會亦不多,如何抓得住說書人的神韻? 

  我這才注意起台上的說書人,她一身粉紅旗袍,看起來包得稍有些緊,路上遇見會當成個穩重端莊的大姐。她站在老戲台上,一聲驚堂木,雖然沒驚醒條凳上睡得正歡的人,卻仿佛讓她一說起話來,立即變成另一個人。不一會又湧進一批游客,她習以為常,依然眉飛色舞,形神皆備,自古就是客人來去頻繁。 

  我正努力辨識她講的是什麼,突然有兩句話清晰入耳,一句是“不好,有刺客”,一句是“輕點輕點後頭”。真是風馬牛不相及。這才注意到一個穿藍短袖一直坐在前排看小說的大姐在往後走,她應該是管場子的,我後面有兩個新來加入的,說話說厲害了。 

  原來對游客,陸先生並不是習慣了,只是不屑應對。我再一看她,台上的燈光四面一開,全照在她身上,她被那些古老的木頭、漂亮卻不繁瑣的雕花包圍著,便像染上了曾經的氣息,變得強大起來。 

  我正感歎那種來自古時的承繼,她突然說了句“明朝(明天)”什麼的。大家便紛紛離開,在15秒之內,一個不剩。 

  只有那兩個寫生的同我,茫然失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藝人 

  在書場外又碰見了徐冰。 

  這幾日碰上徐冰許多次,一次來拍攝,他的老父親正在窗口剝毛豆,身邊那盆花在陽光下搖曳得很是透亮。一次從裕生餐館尾隨著Roger和Angela而來。他們是一對來自英國的游客,上午剛剛在恆益堂做了中醫推拿,下午便來徐冰處學習中國字畫。 

  都沒有時間同徐冰好好聊聊,倒是在店裡老是見一塊陳向宏寫的“徐冰簡介”的牌子,將他描繪得甚是偉大。這次在書場外碰到,於是趁大家在趕忙拍封面的空檔,到他的天寶齋討一口茶喝。 

  徐冰喝的是龍井,雖然此地產的是杭白菊(有個杭字但並非杭州原產),但就算泡著並不怎麼好的龍井,徐冰還是喜歡。對他來說,杭白菊算不上茶,只有龍井,這是江南文心,許多人不明白。於是家裡世代做茶的我同他講茶,他同我講畫。 

  徐冰是土生土長的烏鎮人,在外漂泊20多年,恰回來幾個月。雖然漂泊,倒沒混出藝術界,在北京還做過一本叫做《藝術跟蹤》的雜志。他說畫畫一定要有天份,有天份的學上幾個月便可以開畫展。而陳向宏便是有天份的,烏鎮是他的作品。烏鎮的設計不是設計師可以做的,一定要藝術家,而且是要“畫國畫的藝術家”,才能把水鄉神韻表現出來。 

  但他希望烏鎮能有一些類似超現實主義的建築,比如盧浮宮門口貝聿銘建的那個玻璃金字塔。雖然老調重彈一些古代和現代的碰撞,但確實醒目。“就像通安客棧後面的那個游泳池。”我不置可否,但確實喜歡那個泳池。 

  走出天寶齋去了王琳一直念叨的竹器店,沈月文家世代在烏鎮做竹器,原本也只能編些篾子竹籃,幸好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原本是開車的,喜歡看舊書,卻被他正好撿了一本滿是老竹器做法的古書,於是一門心思做竹器。二兒子在杭州學工業設計,店裡擺的幾個新花樣的竹器,都是小兒子設計的,廣受好評。他們一家人,生來就是做竹器的,估計要繼續做下去了。 

  打更不知道是不是一門手藝。 

  但那個80多歲滿頭白發的老人王同啟原本並不是打更的,要撈起打更這門手藝看來倒不難,只不過對我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已經很艱深了。 

  小孩子都喜歡跟著打更的人,某晚我便也跟著。只是跟著跟著打更的聲音便不見了,我沖過去一瞧,在某家民宿一張桌子旁,老人正用好聽的烏鎮話同桌上的本地人聊家常。溜班了呀。是否他也知道,就算喊破了嗓子,也再不會有人當真小心火燭了?打更只算是純表演,哪裡及得上讓他與左鄰右捨聊上三分鐘的情趣。 

  要走的時候正碰上徐昌酩,上海一個電視台正給他拍紀錄片,老人20歲離開烏鎮,在上海生活了61年。他邊走邊對著自己以前的手稿查看,走到橋裡橋時,“哎呀,多了棵樹”,61年只多了棵樹,算是奇跡了。 

  出西柵要擺渡。擺渡大叔把橙紅的救生衣一脫,掏出個泛黃泛綠的玻璃杯,泡上綠茶,點上根煙,脫了鞋露出雙白襪子,坐上船頭等開船時間,與同船的兩個艄公隨意家長裡短。 

  “三個人撐你們兩個人。” 遠遠見對面的船開始啟動,他也不穿鞋,便搖著橹送我們回去了。 

  別家 

  不甘心走觀光游獨木橋的不止烏鎮一家。年初IT&CM的展會上,我碰到索梅莉亞酒店的人,他們正計劃在蘇州同裡邊上開一家五星級酒店,也照江南園林的建築來,緊挨著靜思園,打算同靜思園結合得密不透風,幾乎打的就是拿園林做自家別院的小算盤。 

  而新起的古鎮錦溪走的應該是另一條路,他們給我看規劃,錦溪靠著一個叫做五保湖的大湖,於是便想拿湖做文章,把古鎮只做為湖邊一景,而其他則是高檔度假區、休閒區等等,屆時五星級酒店、高檔餐廳也准備進駐,古鎮是個噱頭,更想吸引的是度假的客人。 

  我家老宅那個地方,如今也在做類似古建保護的改造,據說要弄成歷史街區(城市擴大,鎮早已不存),估計學的也是西柵,因傳來的消息說,並不拆遷,只是將外面修舊,裡面重修成現代人能居住的樣子,再把原住民遷回。我父母聽了極高興,他們原本在靠錢塘江邊買了一處房子,如今又想過幾年賣掉,打算回老宅養老。 

  他們去年為此還特意去杭州另一處已改建好的老街小河直街看,一路都啧啧稱贊,歡喜那現代化的廚房和衛浴,還有四周被整修得干淨的環境。 

  而我,只是捨不得老宅那個園子,和那幾棵伴我長大的含笑同棗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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