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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鎮話仁和(圖)

日期:2016/12/16 18:04:53      編輯:古代建築
古鎮話仁和(圖)
古都

  
  地理

  如果從西周,眼下北京的這塊地界上出現了最早的城市“燕”和“薊”算起,北京這座古城已經差不多三千歲了。因為歷史久遠,所以北京有著太多的歷史文化流傳和典故,北京的一個鎮、一個村、一條街、一條胡同,甚至一口井、一塊磚石都有故事。它們有的已被史學家們拂去歷史的塵埃,放射出金子般魅人的光彩;有的如散落在泥土中的珍珠,待我們這些後人在先人遺失的沙礫中細心地撿拾,並把它們串聯起來。為此,我們開辟了“古都地理”這樣一方園地,希望有心人來此耕耘。

  我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生人,每當回想起童年,眼前就會浮現出破舊的土城牆、古井、水簸箕、老戲樓,小販挑著擔子和那悠長又有韻味的吆喝聲:“臭豆腐、醬豆腐、韭菜花、腌黃瓜……”——我家住在順義仁和鎮西門外,那裡當時是個通衢大道。去北京、通縣、懷柔、密雲、高麗營、昌平、牛欄山等地的道路都在這裡交叉會合,這裡又稱“六股道”,是個熱鬧的所在。這裡的飯店、大車店很多,有許多人在這裡討生活。

  小時候隨大人上街買東西,離西門挺遠,就可以看見高大的城牆,城磚早已被人扒走,光禿禿的土城牆上長滿荊棘、蒿草和灌木叢。西門下是個斜坡,鋪滿大塊的青條石,是為防雨水沖刷路面而鋪的,人稱“水簸箕”。長年的人踩車軋,青石的表面很光滑,石縫中間長著小草。那時還有花轱辘車,走在上面發出咯噔咯噔的響聲。水簸箕下面往北,有一眼井,四個井口,旁邊有一大青石槽,是為飲牲口用的。

  那時的街道很窄,兩邊都是買賣鋪家和居民,雖然格局不一樣,但一律的青磚灰瓦。鋪家的門楣上方掛著匾額,有的黑底金字,有的藍底金字,比較大的鋪家有“同順永”、“義集公”、“德順和”、“祥發棧”、“福順昌”等,但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廣豐永”。

  這家店鋪經營煙酒、點心、鹽鹼,紙張、油鹽醬醋,是前店後廠,前邊搞經營,後邊是作坊,有磨坊,自己能做槽子糕、酥皮,巴裂餅、中果條、中果蛋等。但最吸引人的是店鋪的門楣上方垂了許多細線,線的下端墜著一個一個地銅錢,正中墜著一個銅蟾蜍,我們都管它叫“劉海戲金蟾”,這是店家為招徕顧客而作,其中透出店家的苦心。但更為吸引人的,是這家的匾額,許多年以後,一位博古的老先生說,為這家書寫匾額的人不簡單,這人名潘齡皋,河北安新人,清末的最後一代翰林,曾做過直隸的知州和甘肅省的省長,文才又好,擅長書法和繪畫,在當時名氣很大。我後來專門查了資料,老先生所言不虛。至於這家店鋪的主人和潘齡皋有過什麼過從,又如何得到這塊匾,就不得而知了。

  進西門路北,有一座戲樓,這也是當時的一道風景。戲樓坐南朝北,兩層一殿一皋式,飛檐翹脊,當時已顯衰敗老舊,油漆剝落,但仍很有氣勢。我曾經看過有人拿著畫夾,對著戲樓寫生。這裡又見證著一段歷史。日本占領時期,這裡是日本人的倉庫,裡面存著大量的汽油、彈藥、醫藥、軍用物資。1937年7月28日,駐守在順義的保安隊起事,包圍了戲樓,消滅了守衛的日軍,燒毀了倉庫,給了日本侵略軍以極大的打擊。我上下學時,經過戲樓,還可以看見戲樓後牆上寫有仁丹的字樣,那是日本人做的廣告。解放後,這裡經常演戲、走會。那時,鎮屬下有個“商民劇團”,經常在戲樓演出戲劇,劇目有《殲虎雙英》、《大名府》、《石秀下山》、《青山英烈》、《豆汁記》等幾十出。那時候,常能看見戲樓後牆,或是城牆上貼著告示,上寫著演出的劇目、演員表和簡單的劇情介紹。每逢這個時候,我們就草草吃完晚飯,然後拿著小凳去占地方。戲樓對過兒是座城隍廟,門前有幾級青石台階,我們就把小凳放在這裡,等著開戲。其實,我們這個年紀,看戲純粹是湊熱鬧,是玩。

  仁和鎮的鎮政府在廣豐永往南路東的一座房子裡,上世紀50年代初,父親曾經任鎮長,我因此去過那裡,雖然年紀小,但還依稀有些印象。我記得,屋子裡有一張八仙桌,兩把椅子,幾條板凳,桌子上擺著一些筆墨紙張賬冊,靠牆有一張條案,已經油漆剝落,聽說鎮裡值班的人員夜裡就在上頭睡覺。許多年以後,一位和父親一起工作過的老先生回憶說,你父親雖然是鎮長,那時也是一身青布棉襖棉褲,頭上戴個氈帽頭,和普通老農民一樣。下鄉時,騎輛舊自行車,還嘎吱嘎吱響。那時候人們的思想純潔,擁護新生政權,都自覺地去站崗、送信、夜裡巡邏、送公糧,一點報酬都沒有。父親是鎮長,開始掙小米,過了一段時間,改稱半脫產,每個月8.5元錢。開支時,要去飯店給值班的人員每個人買一張大餅,一盆素菜,大家一起吃一頓,那時的干群關系就是這樣。

  我的記憶中,還有個人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鎮上有幾個專門靠給店鋪、大車店、人家挑水生活的人,其中有一個人,在腦後還留下一個花白的小辮。腦後留辮子,這是滿人的習俗,辛亥革命後,男人留辮子早已成為歷史,這個人干嗎還留辮子,我不知道。我記得人們背後都叫他“小辮”,經常有一群小孩追在他屁股後看熱鬧。後來“文革”開始,這種封建遺留當然在掃除之列,再看見他時,腦後的小辮就不見了。

  我童年的時候,正是新舊社會交替,是新舊思想、習俗、生活習慣融會變革的時期。人們的精神面貌在不斷地改變的同時,鎮上的經濟也得到了飛速的發展。

  在西街路北,原有一小店,裡頭經營毛巾、肥皂、雪花膏、蛤蜊油、衛生球等。這次小店被拆,從原址向後錯,蓋了一家“新華書店”。書店的建築外牆是水刷石的,在青磚灰瓦的建築中十分惹眼,顯得洋氣大方。兩扇門非常大,櫥窗上鑲著大玻璃,裡頭擺滿了各種書籍。進了門,屋裡的書架上也滿是書。但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我愛看的是玻璃櫃裡的小人書,花花綠綠,非常吸引人,有《水浒傳》、《楊家將》、《岳飛傳》,也有許多現代的小人書,有一本名《邢燕子》,封面上,邢燕子頭戴草帽,滿面笑容,抱著一捆麥子,似在享受著豐收的喜悅。不過,我更喜歡看的是《三國演義》,這套書一共60本,我們那個年齡最愛看打仗的故事。因此,哪個同學要是有一本三國的小人書,大家都會來回借閱。一次,我攢了2角多錢,買了一本《長坂坡》,這本書是我向往已久的了。我拿到書,一邊走一邊看,當我進入一家商店,一位40多歲、高個挺魁梧的售貨員問我:“學生,看的什麼書這麼入神?”我回答:“長坂坡。”售貨員說:“借我看看行嗎?”實話說,我真有些捨不得,剛買的新書,我才翻了幾頁,再說我又怕他耍賴,到時不還我。雖然不太情願,但我還是借給了他。放學時,他把書還給了我,還連連對我表示感謝。

  在南街,新開了一家小醫院,門面也是水刷石的。院內的醫生原來都是私人醫生,當時,國家把他們組織起來行醫。那個時候,醫院有出診制度,病人也可以去醫院看病,但有的老人或是重病病人行動不便,醫生可以上門診治。

  記得小醫院一進門的牆上,掛著一塊小黑板,請醫生的人只要寫上病人的住址和姓名,出診的醫生就會上門,並且不收費。我母親那時經常有病,所以請醫生抓藥是常事。負責抓藥的是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都穿著白大褂。他們對著藥方,用戥子把藥稱好,然後一份一份地分好。先下的、後下的藥還要單包著。藥房內還有一個搗藥的罐,黃銅的,藥杵子也是銅的,把需要搗碎的藥放在裡面,用杵子一下一下地搗,因為是銅的,聲音特別好聽悅耳。有時候,拿藥的時間長,我就到後院去。院子裡還有一個碾軋藥的藥具,兩頭尖中間粗,石頭做的,中間有一個狹長的槽,操作的人坐在邊上,槽內有一個石頭的輪,中間有軸,操作的人用雙腳蹬著軸,來回地碾軋,藥就被碾碎了。

  鎮子新建的建築規模最大莫過於劇場了,它坐落在原廣豐永的位置往東,也是尖脊,高大寬敞宏偉,有兩個出入口,東邊有個售票的窗口,窗口東有個門,供觀眾進出。西邊也有個門,專門供人進出。場內不僅可演戲、雜技,還能放電影,政府部門或學校開會也經常在這裡。

  劇場建時,我還沒上學,大概在1958年或1959年,名“和平劇場”,在當時很有名。劇場建好後,三叔帶我去聽戲。從外頭看,劇場真氣派,到了裡頭,可就顯得寒酸了。觀眾的座位都是木墩,木塊上釘木板,木板也寬窄薄厚不一,常有觀眾的褲子被木板的邊角或釘子剮壞。

  那個時期,市裡的劇團經常下來演出,演出聯本的《楊家將》。我記得,《轅門斬子》中,楊宗保違抗軍令,臨陣招親。楊六郎為嚴肅軍紀,要將他斬首,而八賢王立主不能斬首。劇中有這樣的台詞,楊六郎:“要斬要斬誓要斬”,八賢王:“不能不能誓不能”。還有一出《劉介梅》,記得戲台上幾間破茅屋,天上飄飄灑灑下著雪,一個人穿著破爛,拿著破碗去要飯。聽大人說,這是一出教育人們不能忘本的現代戲。

  人們形容時間過得快,說光陰似箭,白駒過隙,我想,這兩個詞只有到了五六十歲往上可能體會得更深刻。我有時候騎車四處轉轉,舊時的古跡、店鋪、民居已所剩無幾,文中的老人也多已作古,想到這些,不由生出幾分感慨。想到這些,就想把它寫出來,告訴後人,我們這個鎮子原來是個什麼樣子,在我們腳下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麼事,生活過一些什麼樣的人。

  朝陽門等五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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