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清代18座城門今何在?
日期:2016/12/15 0:41:35   編輯:中國古代建築廣州的人民公園原點右邊,有一個“廣州古城”的模型,很多愛研究古羊城的人們,都會被它吸引。
細看這個模型,穿越至舊時廣州。那時,廣州很小,有18座城門告訴人們,它的邊界:東至中山三路,西至中山六路,南至珠江,北至越秀山。如今,如果乘坐出租車繞廣州舊城走一圈,車費可能不會超過20元。1918年10月,民國政府的廣州市政公所成立,實施拆城築馬路,18座城門不復再。如今只能在路名中追尋遺跡。
小北門
依越秀山舊城牆重建
小北門位於越秀山麓,現址在小北路,路名就因舊時小北門而得名。
小北門在解放前就已經被拆除。原在小北門遺址建有噴水池、石山,植有花卉,俗稱小北花圈。後因交通需要改建為小花壇。2010年10月,由青磚、紅巖、城垛等元素構成的“小北門”重現,成為越秀公園東門。
由於時代的變遷,小北路上遺留下來的歷史信息並不多。所以在“小北門”重建過程中,設計主要依據就是越秀山舊城牆。城牆以灰色為主色調,城樓上有2層建築,中間設有滿洲木門窗用於通風,屋頂處是十足精美的琉璃瓦,門樓中間采用大拱門設計,城樓兩段則各連接一段仿古城牆。
大西門
遺址仍在 已成文物
在中山六路與人民路相交處西南側,鐵欄桿圍出一個長方形的綠色地帶。拐角處一塊黑色石碑提醒著人們,它有著一段不平凡的過去。這塊石碑上寫著:“西城門甕城遺址”。這個甕城遺址,是當年西城門的一部分,也是迄今為止找到的保存較好的廣州甕城基址。
1996年,該遺址在城市基建工程施工中被發現,1999年被公布為廣州市文物保護單位。遺址雖只保存了殘跡,但仍可隱約看出當年甕城的形制。它南北長50余米,東西寬18米,殘存基址高三四米。牆垣由紅砂巖條石包邊,牆體斑駁,看得出曾經過多次修築。南牆壁有一處拱形門阙,用白色花崗巖條石砌成。
據史料記載,明清時期,西城門是百姓進出廣州城的主要入口。那時商人的社會地位低下,官府只允許商人在西門外面做買賣。這裡商業繁華,所以在城門附近有很多典當鋪。寶生大押正是在西門外,與大東門的東平大押相對應。它曾是廣州市內的最高建築,是當時廣州城的第三大典當鋪。
文明門
藏身文明路百米小巷
喧鬧的文明路騎樓群中,一座古色古香的“文明門”牌坊,悄悄藏身於街鋪之間。穿過牌坊,理發店、士多、小吃店等臨街商鋪被濃縮在這不足百米的巷子中。
很多人以為,巷子的名字叫“文明門巷”。86歲的街坊謝先生笑著解釋道,“不是不是,這條巷就叫文明門,不帶‘巷’字哦。”如今,文明門內巷裡只有文明門1-10號10個門牌號。謝先生回憶,60年前剛搬到文明路時,就已經有“文明門”這條巷子。如今看到的牌坊,則是上世紀90年代文明路翻新時才修建的。
據史料記載,古城門“文明門”的開辟可追溯到明朝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在民國時期的修路工程中,文明門連同南城牆一並被拆。原南城牆所在位置取名為文明路。
“文明門”小巷的位置,是否舊城門所在地?南都記者比對清末年間的《廣東省城全圖》發現,位置吻合。附近的老街坊也認為很有可能。“小巷的正對面是市一宮,即舊時的孔子廟(廣府學宮)”,謝先生猜想,以前書生們在廣府學宮考完試,然後經過文明門,再行到青雲直街,旨在取個好意頭“青雲直上”。
而住在青雲直街的李女士則補充了當年在老母親那聽來的典故:解放前,“文明門”小巷和青雲直街被玉帶濠相隔開,以青雲橋相連。“知道嗎?玉帶濠就是古時的護城河”。
大東門
東濠湧上的大東門橋
橫跨在東濠湧上的大東門橋日日車水馬龍,連接著繁華的中山三路和中山四路。除了橋上清晰可見的朱雀鑿字“大東門橋”和旁邊的大東門公交站,在越秀區這一帶找不到其他“大東門”這樣的地名。
在大東門橋不遠處的東濠湧博物館裡,掛著一幅廣州城府的清六脈渠圖。圖上清晰可見,當時的大東門就在如今的中山三路上,東濠湧從城牆流經,而在東濠湧上橫跨著一條大東橋,就是如今的大東門橋。
正在內環橋底東濠湧旁乘涼的劉先生,住在東濠湧邊50多年了,這裡日新月異的變化,他都看在了眼裡。“解放初期,在越秀中還有個公安分局,叫大東分局,現在就剩下大東街道派出所。”雖然有大東街道,但在街道轄區范圍內,卻沒有一條被命名為“大東”的街或路。
據史料記載,中山三路在清代時,被稱為正東門大街,上世紀20年代建成馬路後,取名大東路。1948年為紀念孫中山才改為中山三路。
大南門
大南路上曾有牌坊為證
“一直以為大南門是在南關,原來是在大南路”,網友@小猴山地看見《廣州市舊城門原址新舊對比》後,大呼長見識了。走在大南路上,兩旁的騎樓開滿了各類的裝飾用品店,店主多為外來人,一路問來,無人知曉大南路上曾有大南門。
60多歲的廣州街坊馮女士稱,“小時候聽老人家說過,大南路以前有個大南門牌坊,但至於城門,還真不知道。”從小住在大南路的她估計,“大南門牌坊”很可能是老城門的一個標記。
南都記者翻查資料,發現“大南門牌坊”曾出現在廣州百年老店“陳李濟”的傳記中:相傳在明朝萬歷年間,陳李濟的創始人之一李升佐,最開始就是在大南門已末牌坊腳(今北京路194號)經營一間中草藥店。
而有史料記載,在明代洪武十一年至十三年(1378-1380年),廣州城曾進行了一次大的擴建,當時城牆有七座城門樓,根據方位命名為正北、小北、正東、正西、正南、定海、歸德。而當時的正南,即為大南門,位於現時的大南路上。
人物
中大學生 追尋舊城門新痕跡
百年滄桑,清朝時期廣州城曾有過的18座老城門還留有痕跡嗎?來自中山大學的一群學生通過翻查資料、尋訪、比對,於去年整理出一份《廣州舊城門原址新舊對比》資料。
最近,這份資料在微博上得到熱轉。團隊的一員、大學畢業已一年的鄒恩棟表示,真沒想到。著名本土文化專家饒原生也稱贊這份資料“有價值”。
這項調研緣起3年前中大舉辦的一次地理文化展示大賽。雖然鄒恩棟讀的是旅游學院的會展管理專業,但因為從小對歷史感興趣,同時輔修了歷史專業,於是他決定和另外兩名陽山縣老鄉一起參加這次比賽。而展示的主題,他們最終確定為消失的廣州地名,“因為在廣州的時候會覺得那些街道、地鐵站的名字很有意思。”
在做地名調研的時候,鄒恩棟發現,不少的街名、路名以廣州舊城門為名,例如小北路、文明路、大南路等。因而產生了要整理廣州舊城門原址新舊對比的念頭。“有些城門不存在了,卻依附在了地鐵站和巴士站上,例如西門口地鐵站和大東門公交站”,鄒恩棟稱,假如地鐵遲建20年,西門口地鐵站很有可能就會叫中山六路地鐵站了。
鄒恩棟的另外兩位伙伴,分別是中大地理科學與規劃學院和軟件學院的學生。3人均不是專門從事歷史地理學研究的,因此,在城門調研中遇到不少困難。畢竟那是上世紀初已經動工開拆的建築。
資料不足,實地遺跡難尋是最大的難題。“資料不足不是說沒有資料,而是資料太多,來不及看,”鄒恩棟解釋道,要翻看《廣州通志》《廣東通志》一點都不比翻看《二十四史》容易。“城牆城門涉及歷史地理學又涉及城市地理學,要通過查找歷史典籍釋出相關材料,還要大量參考地圖資料。”
最後,鄒恩棟和組員們拿著一張清末年間的《廣東省城全圖》和現時的廣州地圖作對比,一一找出城門的原址,再去實地考察。文字資料則是從學校圖書館借出的《羊城古鈔》和《廣州城坊志》。“廣州的城牆在國內拆得比較早,要系統地挖掘其歷史資料,會比北京難得多”。
《廣州舊城門原址新舊對比》的PPT放上網後,也有網友對其中的一兩個位置提出不同的說法。鄒恩棟亦一一耐心聽取並核實。例如網友@廣州街坊情稱,PPT中太平門的位置不對,應在狀元坊對出而非十三行附近。而鄒恩棟則認為太平門是在狀元坊和太平橋之間,也就是現在的人民南路上。兩方的說法都沒錯,看地圖就能確認。
將搜集到的資料放上網,與大家分享,若有錯誤,能有專業人士出來斧正,鄒恩棟認為,這也是一大所得。
“以後有機會,我會將廣州城門城牆的歷史好好再梳理一次”,雖然在清遠陽山長大,本科又在中大的珠海校區上課,但一點也沒影響鄒恩棟對廣州歷史的興趣。“七八十歲的人可以聽到他們的爸爸媽媽說城牆的事,我們這代人可以由近年來對本土歷史文化的重新審視、挖掘而想起曾經存在的城牆。但是我們的後代呢?時間的確會像水一樣沖淡一切的。”當然,鄒恩棟認為,只要書不被燒掉,歷史就還在。
城市的伸展欲望
大東門、西門口、大南路、小北路……當你無數次經過這些地方時,可想過,這是“造城者”在百年前為廣州埋下的記憶密碼?
昔日,這裡城門莊嚴,戍卒威武,晨聽鐘鳴,暮聞鼓響。今朝,城門已化做路名,只見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在南京、西安,古城牆是隨處可見的,厚重的歷史,不說自明。但在廣州,如要尋找城界的痕跡,可謂困難。上世紀20年代拓城開路,舊城牆和城門幾乎全被拆毀。即便是老人家,也不記得曾經有過城門的樣子,只記得擴路、拆遷。
城門的位置變成了主干道。比如大東門橋,瑟縮在東濠湧高架之下,緊挨著一個簡易的菜市場;比如西門甕城,位於中山六路與人民中路交界,附近是一座大型商廈。世俗與現代,這兩種和“歷史感”格格不入的面孔,已經理直氣壯地與其比肩而立。
這並不難理解。當年的城市,抵御入侵。建城門,惟恐不厚。築護城河,惟恐不深;今天的城市,渴望通暢。拓馬路,追求寬敞。修地鐵,追求速度。
站在廣州的老中軸線上,向南,跨過珠江是海珠,再南還有番禺、南沙;向北,雲山巍巍,更北還有花都、從化。你會發現,有門或沒門,都不影響這座城市伸展的欲望。
有著2000多年歷史的廣州,不會為歷史而停滯不前。它的歷史感,隱匿在城市角落那一塊塊斷壁殘垣上,埋藏在口耳相傳的民間記憶中。
專家說法
廣州本土文化研究專家饒原生:改變有歷史意義的路名危害不亞於拆掉一棟歷史建築
“城市的發展為何要改變路名?路名其實也是城市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廣州本土文化研究專家饒原生表示,這份中大學子制作出來的廣州十八城門原址新舊對比勾起了他的許多回憶。他曾在上世紀90年代初入住大南路旁的仙湖街。因著對歷史的研究,也時時意識到腳下踏著的是宋明清時代的古城牆,而所在的仙湖街,以往的確有個湖,“這些路名就好似一個個歷史密碼。”
人民南路,在“文革”前叫太平路,亦是廣州西城牆的所在地,從狀元坊出去有一個太平門。“一講太平路,就好容易聯想到太平門,但現在連路名都無了,人們靠什麼去記起那段城牆呢?”饒原生認為,輕易改變有歷史意義的路名,也是一種“拆”,其危害性不亞於拆掉一棟歷史建築物。饒原生稱,這份舊城門原址列表,令他對廣州這數十年來消失的地名感到好惋惜。在他看來,有歷史意義的路名也可看做是廣州古地圖的一種復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