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千年晉城
日期:2016/12/14 11:01:36   編輯:古建園林
我經常在穿越寬闊的鳳台街與澤州路時,心下裡暗地怅失:那個有著一千三百年歷史的古晉城,今天,他到底在哪裡?
這種文脈上的尋找,源自我經常翻閱到的關於晉城歷史的資料,“晉城市古稱澤州,始建於唐代。唐武德元年,始設晉城縣,縣治在今高都。天佑三年(620),改名為丹川縣,治所始遷至今晉城城區。唐貞觀元年(627)後至清初,為澤州治所,清雍正六年(1728)升州為府後至民國廢府、州前,為澤州府治。”那麼,從公元620年算起,我腳下的這片土地,已有過了1385年的城市歷史。
可是,這厚重的千年古城,在我日日夜夜的相守中,我怎麼感覺不到你?
建築是凝固的藝術,更是凝固的歷史,是一個城市文化特色的具象反映,《澤州府志》上記載,明洪武十四年(1381),(晉城)始以磚築城牆,城周為九裡三十步,城內面積約1.6平方公裡。明、清時曾多次修葺,至光緒時,城周仍為九裡三十步,城牆高三丈,厚四丈馀,護城河池寬二丈余,深亦如此,城設東、西、南三門。在我收集的古澤州地圖上,也能清楚的看到當時澤州府的建築布局,其時的東西兩河夾城而流,澤州府與鳳台縣同居一城,城內衙門司署、糧倉驿館、魁樓廟宇、書院祠堂均坐落有序。直到1945年,城牆才被先後拆除,與原屬城外的黃華街、驿後街連為一體,自始,古晉城的典型城市面貌特征,“甕城”消失了。
城牆並不是一夜之間灰飛煙滅的,在聽一個同事的講述中,他小時候(上世紀60年代)上學時還響應老師“拆城牆、搞建設”的號召,到今大華商場一帶去“義務勞動”,竟能偶然挖出古時遺落的兵器。能拆的全拆了,伸手可觸的歷史第一次失去了面貌感。
當如今,現代化的高樓大廈鮮次栉比的聳立在古晉城的大街上,我們卻找不到一點關於歷史的投影,它們或是來自遙遠歐美的海外親戚、或是來自北京上海的雙胞胎,在晉城的土地上成比例的放大或是縮小,變形或是變色,全毫無跟晉城沒有關系,像闖進四合院的一群外來陌生人:太平洋大廈像一根巨大的陽具直插雲天、市政府大樓是個標准的火柴盒,土洋難分、雌雄難辨的農行辦公樓、仿清華大學的晉城綜合館等等等等,讓人迷失了方向。於是到現在,我們只能在鬧市中的懷覃會館,凌亂的古書院裡,依舊“忍辱負重”年久失修的景德、景忠兩橋上,追尋往事的腳步,以聰明勤奮古晉城後裔的名譽,憑吊這個城市的歷史。
五十年前,著名建築學家梁思成力主保護古北京的悠久建築,卻遭來時任北京市長吳晗等人的恥笑:你要讓這些老古董將來在遍地的高樓大廈下變成雞籠雞捨嗎?而五十年後的今天,為延續老北京的歷史文脈,復原老北京城的文化特色,五十年前早已拆除的永定門又在今天重新修建。我在此不苛求五十年前的古晉城建築還原,那是不現實的,但現實的,我們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重建時,卻閹割了他的過去,致使1385年的浩蕩文脈,無處尋跡。
歷史上的人文晉城,曾有過磅礴的輝煌時刻,宋金時期,儒家文化和佛教、道教開始“合流”,孔孟之道經過改造之後,表現為更加圓熟的“程朱理學”,從而深深影響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治平四年(1067)年,“程朱理學”奠基人之一的程颢,出任晉城縣令,設立鄉校七十二所,不辭勞苦,言傳身教,掀起了古晉城歷史上最大的一次“普學風暴”,幾十年的時間,使之晉城大地學風如潮,對晉城文化產生了深遠影響,此後的古晉城“歲貢甲天下,名儒輩出”,史書還贊譽“濟濟洋洋有齊魯之風”,這樣的風氣對古晉城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就到今天,在晉城各地的農村,村民還喜歡在自家門頭上鑲嵌上名家書法,寓言警句,以為尊貴和榮耀。
這樣的學風催生了一個當時鼎盛的“文化晉城”,先後出現了金代狀元李俊民、元代著名學者郝經、治河專家賈魯等,晉城成了當時最具人氣的文化名城,史書載,許多人慕名來此求學,金元時期的文學巨匠元好問即拜師郝天庭門下。
然而這樣的風氣沒能影響了今日的晉城,在今天能見到的晉城人是形色形色的大爺一族,無論有錢還是沒錢,在晉城的大街小巷裡牛氣沖天,他們“穿著西裝,不打領帶。家有冰箱,凍著米湯。”在商場上,大多數上撲騰在祖先留下的煤炭裡,重復著每一個一本暴利的美夢;在官場上,權錢交易,盤算著撈多少政績與實惠。在今天的全國傳媒眼裡的晉城,是一夜暴富的黃金地,《新京報》《中國青年報》曾載文詳細分析了晉城“500萬與500塊”的現象,更有某家報社的記者蹲點高平,揭露了千萬富翁的“業余生活”,官場上的黑暗牽引了《人民日報》,使得連新華社的記者也不得把某審計局局長從“優秀局長”到“原局長”改了兩次。
在如此的風氣下,在難尋覓那個歷史上曾經輝煌的人文晉城,同時,隨著無章可循的城市設計,晉城在重建的同時,與那個一千年的血脈漸行漸遠,怕是越來越走到天邊去了。如何在發展經濟建設的同時,亦能讓歷史的文脈、文化的晉城不至丟失和湮滅,筆者以為,在城市建築方面、環境設計方面,無須貪大求洋,要研究有特色的晉東南民居文化,在實踐中與現代建築設計相結合,同時,做為可觸摸的吊唁,應像北京、南京等文化名城一樣,攏清城市的文脈,在城市中恢復現存的歷史遺址,以增加城市的文化氣息與厚重歷史感,遠的不說,近鄰長治為什麼會評為中國魅力城市,很關鍵的一點在於長治這個城市營造出了的晉東南民俗風韻和悠久的城市歷史,上黨門、宕門、城隍廟、英雄台和現代化的高樓大廈相映成趣,人們在這個城市中暢想明天的同時,也為自己“從何而來”找到了心靈的歸宿和安慰。人文晉城的營造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在於晉城文化人的全體努力,我們至今仍茫然在建設一個什麼樣的晉城之中,工業文化的?太行山風情的?藝術的?時尚的?讓人摸不著頭腦,平遙一個小縣城打造成了攝影之都,我們毫不遜色的“金鏡頭”的卻在無回響,喧囂一時各種比賽往往人走茶涼,形不成經濟利益上的連鎖反應,晉城文化人的使命漸漸與這個城市的命運緊緊相連,陶醉於一些小資情調、長期拘泥於一種格式化的創作終究無利於這個城市整體的文化氣氛,只會使一盤散沙下的晉城文化更加迷惘。
千年古城已成歷史,但千年後的我們卻不應該忘卻自己從何而來,發現一個人文的晉城,建設一個人文的晉城,既是政府與社會的課題,也更是晉城所有文化人的使命!
來源:太原道
本文作者:鳳凰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