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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地棲居

日期:2016/12/14 19:13:27      編輯:古建園林
散文家曹聚仁先生曾說:“蘇州才是古老東方的典型,東方文化,當於園林求之……”蘇州園林作為世界文化瑰寶,創造了“美好的、詩一般的”夢幻境界,充分體現了中華農耕民族最高最優雅的生存智慧,也即羅素在《中國問題》中所說的“東方智慧”,成為“詩意地棲居”的文明實體。

蘇州園林是具有“三絕詩書畫”的士大夫們所“寫”的“地上之文章”。中國的“士”,承載著社會道義和良心,他們是中國文化的載體。蘇州園林文化的魅力正導源於士大夫的人格精神。

蘇州園林主人都受到儒家文化的陶鑄,他們自覺地以“禮”來規范自己的行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汲汲於修養,“吾日三省吾身”(網師園對聯出句“曾三顏四”),有一套自律性的人生價值准則。

蘇州園林將士人這種禮制觀念物態化,住宅部分均取禮式建築,建築的大小、色彩、鸱吻的樣式、門當戶對、閥閱甚至門檻的高度等都嚴格按照帝制時代品級的規格。網師園磚刻家堂供奉的“天地君親師”神龛,反映了帝王專制時代的皇天合一觀念。皇帝是人間的太陽,皇恩浩蕩猶如陽光雨露(怡園“湛露堂”)。堪為人臣表率的文天祥,他的“正氣凜然”碑豎立在獅子林,這個“正氣”的核心卻正是“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文天祥《正氣歌》)。帝王專制時代,只有臣錯,斷無君過,成為士人的思維定勢和自覺背負的十字架,因而,臣下唯有退思補過(退思園)。藝圃主人姜埰,因敢於直谏,遭崇祯皇帝廷杖,幾死,但始終嗜棗明志,以示白皮紅心,忠君不二。其子為紀念父親的“永懷嗜棗志“,在園內特築“思嗜軒”。

尚古尊經為士大夫思維特征,滄浪亭裡的“五百名賢”,都能“周還中規,折還中矩”(“周規”、“折矩”門宕磚額),恪守儒家的禮儀法度,因而為萬民之師(“作之師”大匾),贏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仰止亭)之歎美。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始終是士人崇高的追求。“天心資岳牧,世業重韋平”(網師園對聯),對父子相繼為宰相的韋、平兩家稱頌不已。政治清明出仕受祿(環秀山莊“有谷堂”),以漢賈琮式的“清能吏”為奮斗目標(網師園大廳額“清能早達”)。文王求姜尚、唐堯得舜、郭子儀拜壽、薛仁貴榮歸等成為門樓磚雕的不倦主題。

儒道互補是中國士大夫們的常規心理,“外王”理想被現實粉碎以後,便信守起“內聖”之道。蘇州園林的主人大多嘗到過仕途蹭蹬的痛苦、政治失意的苦悶,經歷過“守道”和“附勢”的心靈搏斗,他們大多帶著心靈的累累傷痕,從官場遁入“城市山林”,所以,蘇州園林猶如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

士人既渴望山中空氣,又要享受“眄庭柯以怡顏”、“悅親戚之情話”(獅子林“怡顏”“悅話”磚額)的人間歡樂,精神欲求和物質需求的矛盾,在園林裡得到了完美解決:園林高高的圍牆“隔塵”(怡園磚刻)、“遯窟”(怡園磚額),跡與豺狼遠。可以在“歸田園居”(拙政園東部園額)裡“灌園鬻蔬”,“荷锸抱甕,業種藝以供朝夕”,從事“拙者之為政”(拙政園)。或“春風事南畝”(藝圃),“自鋤明月種梅花”(怡園“梅花廳事”額)。或夫婦偕隱,“握月擔風好耦耕”(耦園),感到自由和脫俗(耦園“無俗韻軒”)。或滄浪濯水(滄浪亭),江湖垂釣(網師園),在清流中洗卻世俗塵缁(網師園“濯纓水閣”),到山水間醉飲,將山水之樂,得之於心而寓立於酒(耦園“山水間”)。

士大夫標舉養拙寡欲,容膝自安(半園、曲園、殘粒園),橫木之下,可以棲遲(網師園“可以棲遲”門額)。唯與清風明月為伍(拙政園“與誰同坐軒”),松竹為友。在風日清朗之時,升乎高以觀氣象,俯乎淵以窺泳游,熙熙攘攘,中有自得,培養雲水風度、松柏精神(留園、擁翠山莊、環秀山莊、聽楓園、暢園);或娛老怡親、寄傲養志(怡老園、怡園);或作塵外之想(祇園、弇州園、壺隱園、壺園),壺天自春,“只看花開落,不管人是非”(絸園堂聯)。徹悟了人生:“往日繁華,煙雲忽過,趁茲美景良辰,且安排剪竹尋泉,看花索句”(怡園聯),什麼“英雄事業,兒女情懷,都付與紅牙檀板”(留園“五峰仙館”聯),留與後人說短長,如今只在春秋佳日,“攜琴載酒,作人外清游”(環秀山莊聯)。

士人們向往莊子“無功”、“無名”、“無己”的“逍遙”和“無待”,效法梁簡文帝的“濠濮間想”(留園?濠濮亭),追蹤莊、惠問答(“安知我不知魚之樂”台),企羨農耕社會烏托邦桃花源(“緣溪行”)。“逃禅”既是文人無奈的選擇,也不失為養生之法。在方丈石室揣摩無量佛法、拈花禅境(滄浪亭“印心石屋”),“禅依不二門”(留園“亦不二”亭),去尋覓禅宗“無住、無執”境界,心游空寂,無掛無礙,獲得“大自在”(留園“自在處”),在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領悟禅悅(網師園“月到風來亭”)。

蘇州園林在內涵意蘊上都浸透著中華文人的主體情致,優游倘佯其間,仿佛置身於深山幽谷、穿行於桃源阡陌,能感受到騷韻、禅味、玄理,也能感受到中國古代文人的感慨隱憂。《蘇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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