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是有力量的,因為它吐納了人類的文明;庭院,也是有力量的,因為它用千年韌勁弘揚了一種文化。
岳麓書院,這座創建時間僅晚於摩洛哥加魯因大學的世界第二古老學府,它21000平方米的土地無時無刻不在展示著自己的沉積和傲氣,讓人忍不住去頂禮膜拜。書院集教學、藏書、祭祀三大功能於一體。中軸對稱、縱深多進的院落布局,主體建築如頭門、大門、二門、講堂、御書樓集中於中軸線上,講堂布置在中軸線的中央。齋捨、專祠等排列於兩旁。中軸對稱、層層遞進的院落,營造出一種莊嚴、神妙、幽遠的縱深感。門、堂、齋、軒、樓,每一樣建築都是那樣的輕盈,而空氣卻很厚重,讓人覺得吸進去的是文化,吐出來的是底蘊。
據考證,早在宋代,長沙一帶就出現了三個公認的教學等級:官辦的州學學生成績優秀者,可以升入湘西書院;在湘西書院裡的高材生,方可升入岳麓書院。依山傍水的岳麓書院擇峽而棲,一道嚴進嚴出的門檻,兩座催人奮進的牌坊,古代的學子為門檻而苦讀,為牌坊而立身,卻沒有被圍牆禁锢。這正是南宋岳麓書院山長張栻所提倡的“蓋欲成就人才,以傳道而濟斯民也”。
這座原本沒有圍牆的庭院曾七次兵毀並重建。金兵南侵,苦苦經營150余年的書院被焚燒,史稱“什一僅存”;元兵南進,書院師生誓死護院,人、書、庭院,從未像那次一樣融成一體,化作青煙,化作英魂。之後的“尋毀為墟”、“毀敗無余”、“即興即毀”、“書院毀半”以及最後一次抗日戰爭時被日軍空軍輪番轟炸,在炮火中,庭院在承受劫難的同時一次次頑強地復生。
這座庭院的第一次劇烈心跳來自於八百多年前中國學術史、教育史上的那一次著名會講,朱熹和張栻為精深的“太極”、“心性”、“仁”等哲學問題展開大辯論,三天三夜不下講壇。此後,庭院便有了生機,“湖湘學派”更有了脈動。
被後世尊為宋明理學開山祖師的周敦頤用他的《太極圖說》和《通書》將中國的哲學向前推進了一大步,而《愛蓮說》當中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更是成為之後許多文人處身立世的坐標。“千百年楚材導源於此,近世紀湘學與日爭光”。庭院的背後,我們還看到:清瘦的王船山在微弱的燈光下沉重著述,胸中湧動著“六經責我開生面,七尺從天乞活埋”的激情;憂國憂民的魏源大聲疾呼“師夷長技以制夷”,卻最終憤而辭歸;“中興將相”南征北伐、興辦洋務,始終以儒家綱常倫理長埋心中。不僅如此,從唐才常的推崇實學、譚嗣同的《仁學》精神,無一不閃爍著湖湘文化的光芒。
“南岳周圍八百裡,回雁為首,岳麓為足。”岳麓山將山脈傳承,庭院卻將精神傳承。在這個過程中,庭院不斷地將精神物化。一座寺碑,一對楹聯,哪怕是一片樹葉或是一塊瓦片,都承載起一段歷史,一段精神。
岳麓書院用一千年的時間給現代學人鑄造了一座豐碑。同時,它還用一千年的積累延續著教學。銳意進取的岳麓書院在世紀之交曾用一台“千年論壇”幾乎再現了當年“朱張會講”的燦爛。季羨林、金庸、吳冠中、黃永玉、杜維明、余秋雨、樊綱、張維迎等名家宿儒開壇布道,湖湘學人有幸再次如沐春風。
從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岳麓書院被作為一個國家級重點文物單位保護起來。而同時,也逐步恢復了它學術教育的功能———辦研究所,展開學術研究,逐步地引起了文化界、學術界的關注。作為湖南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地和湖南省湖湘文化研究基地,目前岳麓書院有博士學位授予專業1個、碩士學位授予專業4個,並形成了3個穩定的研究方向,並即將成立中國書院博物館。
岳麓書院自北宋開寶九年(公元976年)正式創立以來,歷經宋、元、明、清各代,至清光緒二十九年(公元1903年)改為湖南高等學堂,爾後相繼改為湖南高等師范學校、湖南公立工業專門學校,1926年正式定名湖南大學。歷時千年,弦歌不絕,故世稱“千年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