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龔灘古鎮的向往,曾一度讓我輾轉難眠。我無法以言語闡釋這種感覺或感情如何之生生不息,總之在未曾謀面前,所有關於龔灘的聯想和夢境,都與美好有關,並注定要來經歷她。
當帆船在激流中止步時,古鎮已是華燈初上,無數在燈影裡晃動的吊腳樓映入眼簾。穿過用石塊壘成的窄窄石梯,人便到了老街上。這是一條長約兩公裡的街道,其實不過窄窄的巷子,鋪著被磨得油光可鑒的石板。兩旁是古舊斑駁的木房,飛檐翹角、犬牙交錯,門上隨處可見懸掛的扁長銅鎖,悠悠訴說古鎮已逝的年月。
傳說明萬歷元年(公元1573年)的一天,酉陽山洪爆發,雄渾的鳳凰山被洪水沖垮,塌巖把烏江河道堵了個嚴實。烏江是烏龍開鑿而成,此狀令其大為惱火,體大力猛的烏龍奮力揚起尾巴拍打,在川黔交界處的深峽大谷裡鑿出一處名為“龔湍”的陡峻險灘。後來,一姓共的氏族首領逃到山中避難,為不暴露貴族身份,便隱姓埋名改“共”為“龔”,取意為“共氏的後人,即龍之後”。龔氏後人歷代居於“龔湍”旁,便有了龔灘。
清晨,在烏江的呼喚聲中醒來,天空下著小雨,古鎮的空氣中彌漫著平淡無奇的過平常日子的味道,人們絲毫沒有忙碌感。忽然,一陣濃濃的香氣把我吸引到一位正在炸油炸粑的老大娘跟前,她動作娴熟地把磨揉好的面粉漿舀進小勺子,放一些蘿卜絲、酸菜做餡,再蓋上一層面粉漿,然後放到油鍋裡去炸。兩三分鐘就煎好一個。我趁熱啃了一大口,香氣於是順著光滑的石板朝巷子深處溜去。
古鎮多溝渠,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橋:卷拱橋、平板橋、橋重橋、屋架橋、大橋包小橋,在一道順巖壁而下的溪流上竟架了十八座橋,當地人稱“一溝十八橋”。橋重橋也叫“夫妻橋”,這美麗的名字包含著所有關於古鎮可歌可泣的浪漫故事。龔灘建在一塊斜坡上,眾多溝渠實際是一套排水匯洪系統,雨水從橋孔引到山腳的烏江去。這套排水系統堪稱一絕,有貫穿主街的干道,有勾連各家各戶的支渠,利用自然地勢的錯落,開敞與封閉交替使用。
目睹偏僻拘謹的小鎮,一排排用圓柱從絕壁上撐起的吊腳樓,狹窄的石板古街,曲美的石橋廊道,纖夫石上的凹槽,激情翻滾的浪濤以及安身守命的龔灘人,對我而言都是一股神奇的魅力。鱗次栉比的古建築群如懸空中,看似岌岌可危,可千百年來歷經風吹雨打水蝕依然屹立至今,滄桑卻不乏韌勁。
然而老鄉告訴我,一年或半年後,這座古鎮將連同一千七百多年的歷史被水吞沒。水來自烏江。烏江第一大水電站彭水水電站的建成,將使龔灘古鎮永遠沉入江底。
龔灘古鎮傍烏江而建,因烏江得名,因烏江興盛,也將因烏江消亡。數年過後,我想我依然會牽掛著這個古鎮。(29T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