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達:千裡獨行只為手繪古建
日期:2016/12/14 11:47:13   編輯:中國古代建築在眾多的古建愛好者中,有的人喜歡用攝影的方式來記錄和珍存,有的人喜歡用文字來記載和描述,而像連達這樣,用鋼筆寫生的形式來進行描繪和收藏的,還真是不多見。
從2000年起,連達開始利用業余時間在山西等地尋訪古建和進行古建築的鋼筆寫生,其中有關晉城古建的手繪作品最多,有近200幅。
一個人,一支筆,千裡獨行手繪古建;
從曾經到此一游的匆匆過客,到真正變成了情感和這片熱土緊緊聯系在一起的一分子;
從一見鐘情愛上古建,到16年來的執著堅守。
連達說,這是使命的召喚,義不容辭!
連達手繪澤州縣金村鎮府城村關帝廟。
一見鐘情愛上古建
因為早在一年前,連達就已完成了對晉城古建的手繪工作。今年的繪畫任務全部移到了晉中市范圍,時間緊,行程急,對他的采訪只能依靠電話和微信進行。然而,透過他發來的文字,記者依然能夠強烈地感受到他對於山西古建執著的熱愛。
今年38歲的連達,黑龍江人,現居大連,自由職業者,網名小虎,古建築愛好者,中國文物學會會員,中國長城學會會員。因醉心手繪古建,還被人戲稱為“破廟專業戶”。
談及對於古建的熱愛,連達很簡潔地用了四個字:一見鐘情。
20歲時,因為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連達揣著3000元錢,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獨自旅行。首站,他選中了北京。在那裡逗留了一周,後聽聞山西有很多古建,一張車票直指平遙。雙林寺、鎮國寺讓他震驚了,在平遙城牆下,他更是繞行了好幾圈,根本不想走,他便租了輛自行車,日日到村莊裡轉悠。看得多了,就有了想把它記錄下來的想法。於是他找了幾張白紙,一支鉛筆,憑著美術課上的那點基礎,顧不得好不好看,把看到的古建勾勒出個樣子,只想離開這裡後,可以拿出來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當我第一次站在那些古建築前,全身的血液都開始興奮和沸騰,感覺自己似乎被召回到了久遠的家園。置身於這種古樸傳統而幽雅的環境裡,我突然意識到,這才是我們自己的文明瑰寶,是我用一生來追尋的目標。”時隔18年,連達依然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情形。
用畫筆來記錄古建,除了一時興起,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當時的連達還是一名學生,家裡的經濟條件也不可能為他購買照相機這樣的物件。就這樣,連達半路出家自學起了鋼筆手繪和建築透視等方面的知識,開始嘗試著手繪古建。
連達坦言,最初的時候,也曾錯誤百出,畫得歪歪扭扭,作品難以入目,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咬牙堅持了下來,而隨著不斷的學習和研究,他終於用鋼筆手繪這種方式開辟了一條獨特的記錄古建之路。
千裡獨行“闖”三晉
然而,讓很多人都沒想到的是,這種一見鐘情的熱愛後來竟轉化成了十幾年堅持不懈的執著堅守,為此連達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財力。
采訪中,連達告訴記者,這種邊游覽邊繪畫的旅行方式早期其實有些漫無目的,北京、河北、山東、山西都畫過一些。不過,隨著研究的深入,山西作為國內現存數量最多、涵蓋年代跨度最大的古建築聖地,成為他最終系統手繪古建的不二之選。尤其是2012年,他的部分作品有機會結集成《山西古建寫生》畫冊出版,對他更是一個很大的觸動,從那以後,他開始系統地逐地區、逐縣市進行掃底式古建築寫生和記錄。
按照設想,連達先從古建築密度最大、早期遺存最多的晉東南地區開始入手,即長治和晉城兩地,尤其以晉城市下轄的高平、陵川、澤州、陽城、沁水等五縣市跑的地方最多。沿著丹河、長河、沁河沿線古村尋訪,進入太行山區深處,不辭辛勞地尋覓和創作。這些年,他每年都要跑到山西兩三次,每次時間都在20天到一個月不等,僅在晉城境內就畫過近200幅古建築寫生作品。
每次出行,連達都會攜帶一只重達50多斤的背包,裝有各種用具和畫具以及衣物等必備品,奔走在晉城的山山水水間。為了節省費用,他曾住過鄉鎮上的小旅店、老鄉家的小屋子,也住過公路邊廢棄的汽車修理鋪。也曾經歷過在傾盆暴雨和大風降溫中落魄不堪瑟瑟發抖,緊勒腰帶饑腸辘辘地咬牙堅持寫生和翻山越嶺徒步跋涉走掉過鞋底的事情。還有一些廟荒廢已久,裡面的草都長得及腰深了,廟門都坍塌淤埋了。這時候他只能爬高翻牆,甚至從牆洞鑽進去,從破爛的門扇下面爬進去,真是想盡了一切辦法。2013年的夏天,連達在高平和陵川一帶數次慘遭暴雨天氣,人被淋得全身濕透倒不說,接連不斷的雨天實在是影響寫生,只能望天興歎。後來,他索性將手繪工作改在了每年的春秋兩季行動。
時間則更加寶貴,每天天一亮連達就會出門尋訪古跡寫生,天不黑根本不停筆。經常趕不上吃早飯和午飯,他就買一些太谷餅帶著,早上吃兩塊,中午邊畫邊再吃兩塊,基本不停工地畫到晚上再找地方吃點熱面。為了趕時間,他甚至坐在臭氣熏天的旱廁和垃圾堆旁一邊嚼干糧一邊寫生,連老鄉都說他是個瘋子。雖然每天連續的奔走和長時間靜坐寫生經常使他極度疲勞,坐上班車就能睡著,晚上躺下之後更是全身酸痛,但只要天一亮,他就會立即抖擻精神地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
執著堅守只為傳承
鮮為人知的是,連達對於長城也是癡迷的。正如他自己所言,十幾年間一直在走長城和畫古建之間猶豫不定,難以取捨,實際上兩方面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
從1999年第一次接觸古長城,十多年間,連達基本上走完了從山海關到黃河之濱的大部分明長城,翻越了無數的艱難險阻,拍攝和記錄了大量的長城現狀資料,手繪了不少長城的作品,搜集和制作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散佚長城碑刻拓片以及文字磚拓片,也把自己青春和勇敢的記憶留在了滄桑的古長城上。他曾經帶著妻子(那時候尚在戀愛)走了許多地段的古長城,後來他們的婚禮也是在長城上舉行的。那種患難與共的經歷是常人無法企及的寶貴財富,也是妻子至今堅定理解和支持他的堅實基礎。
而這些年,連達的事跡也引起了媒體和文化界的關注,《中國國家地理》刊發了連達關於河西走廊漢代驿站懸泉置的復原圖以及甘肅長城沿線一些代表性建築的手繪插圖;“老家山西”微信公眾號發表了他的山西古建築寫生作品專輯;他的繪畫、攝影作品在《在路上-山西》、《中華遺產》、《長城》、《考古匯》等書籍、期刊和雜志相繼發表,這在無形中更加堅定了他手繪古建的信心和決心。
千裡獨行,感動的事情也不少。在晉城寫生的時候,連達曾得到過許多鄉親熱情的幫助。一次在大陽鎮湯帝廟畫到了中午,熱心村民端來了熱乎乎的面條,不但把他的肚子撐得滾圓,心中更是充滿了感動。在冶底村岱廟寫生時也得到了類似的幫助,對於習慣了啃干糧喝涼水的他而言,能夠有熱面果腹,簡直是暖到了心裡。還有一次,一個初春寒冷的早晨,他到大東溝鎮雙河底村成湯廟寫生,管廟的大叔不但打開廟門請他進去,還回家取了幾個熱乎乎的烤地瓜送給他吃,說:“來這麼早一定沒吃飯,天氣還很涼,不吃點東西哪成。”一頓飯雖然簡單,這份淳樸與善良卻讓他格外難忘。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是一帆風順的。有一次,連達曾經從某個鄉鎮一路向北,一天跑了5個村,沒有一座廟能進得去,相當遺憾。還有的村民認為他把那些滄桑破敗的古廟畫下來會給他們當地抹黑,更是絕對不允許。不過相比這些,一些古建築和古村落日益殘毀消逝的現狀更叫他傷心和無奈。而他能夠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多走訪和繪畫,希望它們能以另一種形式長存下去,為世人留住它們的身影和寶貴的記憶,並能以這種方式喚起更多人對它們的關注和保護。
“面對日漸凋零的古建築,用自己熟悉的鋼筆寫生形式來進行描繪和收藏,我認為這是使命的召喚,讓我從到此一游的過客真正變成了情感和這片熱土緊緊聯系在一起的一分子。”連達說,建築是凝固的歷史,是文明傳承的重要載體。這些年手繪古建,他的目光始終一視同仁,尋訪到的古建無論年代長短,完好與否,他都“不挑食”。很多偏遠之地的古廟、古墓,往往殘破頹敗,但只要有輪廓,就可以入畫。
采訪結束時,連達告訴記者,三晉出版社即將推出他的晉東南古建築寫生集《觸摸,寺廟——山西土地上那些散落的符號》,算是對他這些年深入鄉村進行古建築寫生的一個階段性總結,也算是他為山西古建築所做的一點事情吧!來源:太行日報·晚報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