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故宮博物院迎來了九十歲壽辰,18項精品大展吸引著人們的眼球:從轟動一時的石渠寶笈特展,到文物保護修復技藝特展,再到剛剛拉開序幕故宮的汝窯瓷器展……在展出的文物中,大多數都因為歷史久遠產生了不同程度的損壞,如何醫好它們的“傷痕”?
故宮博物院的文保科技部就被稱為“文物醫院”。該部主任史寧昌告訴科技日報記者:“珍貴文物修復工作包含多種材質、修復設備和技術,讓一些破舊損壞的文物重新煥發神采,確實需要一些‘中西醫結合’的跨學科綜合技術、儀器和人才。”
這裡的“中西醫”結合,指的就是將傳統的手工技藝與國際接軌的儀器設備進行綜合利用,為文物“號脈”“診斷”並“手術治療”。
巧繡娘需“顯微”定制
“清康熙帝御筆繡字萬壽無疆匾”是故宮院藏二級文物,匾縱144厘米、橫387厘米,是康熙皇帝專為孝莊太皇太後壽辰而制作的,被懸掛於慈寧宮後殿,在此次展出中尤為引人注目。
“匾額主體部分的黃色緞面和‘萬壽無疆’四字、釘金繡龍部分主要以灰塵、粉塵等污染為主,四周的織金緞鑲邊以底邊的污漬最為嚴重。釘金繡龍部分有多處損傷,有的已經露出襯底及墊繡的部分;金線斷裂、繡線脫落、缺失等,捻金線金箔層掉落。四周織金緞鑲邊材料損毀嚴重。”負責修復的工作人員陳楊告訴記者,在修復前文物整體髒污。
陳楊說:“我們了解了各個部分的繡法。在雲紋和龍首等處,使用了平金繡法,將捻金線排列紋樣再用絲線將其固定。
“從顯微照片上觀察這根捻金線的外形相對較好,但金箔層上有破裂,從破裂處能看到金箔層有背襯,背襯呈現有纖維形貌。捻金線的捻向是Z捻,金箔層的夾角約為30°。” 陳楊說。
通過芯線及背襯的生物顯微照片,修復人員再次確定了捻金線的芯線是Z捻,由兩股無明顯捻向的絲線組成,材質可能是蠶絲。
“背襯的纖維比較復雜,不是棉、毛、絲類纖維,纖維較寬,形貌不是很典型,和亞麻比較類似。”陳楊介紹,由於織金緞鑲邊損傷較嚴重,底邊大面積缺失,想要恢復文物的完整性,就要用盡可能相同的材料進行補配修復。
經過前期市場調研,市面上銷售的織錦材料沒有與文物相同或近似的。為使修復更加完美,恢復文物的工藝價值和整體統一,工作人員決定按照原文物一比一織造補配用料。在織造補配材料前修復人員與合作方共同對文物的織金緞鑲邊做了細致、詳盡的工藝、顏色以及使用材料分析等,以便恢復文物上的工藝內容和解決關鍵技術難題。
“我們要使其織造成品後達到原物的要求,並有一定時期的褪色感,使用定制的傳統捻金線,捻金線細度盡量接近於原文物。”陳楊說道,經檢測金箔含金97.66﹪、銀1.35﹪、銅0.97﹪,線芯選用桑蠶絲z捻向兩股合股。金線作舊經多次試驗,最終選擇配制好的漿料以塗刷金線的方式去掉新金線的光澤,在特制的浸漿裝置上將定制的捻金線浸漿並烘干,經過上機織造試驗,終於織出了與原件效果相近的成品。
軟X射線看骨架 縱橫紋理巧黏合
此次展出中的雕羅漢壽字插屏以其屏風上細膩而巧奪天工的镂刻吸引了眾多參觀者的眼球,整個插屏為楷書壽字作底,上有人物、動物、植物雕刻,背面陰刻填金百字壽。而就是眼前這幅靈動的作品,被送到文保科技部時原來表面的保護蠟已經揮發,木質干澀,失去原有的光澤。幾處開裂,黏合劑的膠性已經失效,上面的雕刻部分松動並脫落,還有部分部件由於一定的歷史原因遺失。
“我們對沉香木雕羅漢壽字插屏進行直觀檢查時,發現在‘壽’字橫豎筆畫中,橫向筆畫的兩端,多處都有開裂,其開裂的力量來自其內部。”修復人員李敬源告訴記者,這個發現對修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通過檢查,發現在木胎內部填埋有金屬器具,疑似鐵制品,我們使用吸鐵石檢查,發現有吸力,所以判斷應是鐵質材質。”李敬源說,這在修復之前,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根據細致的檢查,修復小組確定插屏沒有受到外力破壞,插屏邊沿的開裂應是因內部的鐵質材料導致的。“我們可從插屏兩端的開裂處觀察到橫向的鐵錠嵌入的方向與背板的木紋紋理成垂直方向,可推斷出縱向鐵錠與木紋紋理是平行狀態。根據這一點,可以判斷雕羅漢壽字插屏的兩邊的開裂原因是鐵質材料與木質材料之間受干濕度的收縮不一致”。李敬源說,在同溫濕度的情況下,鐵質材料的長度不變,而木材橫向中心收縮率大,縱向收縮率小,這個力自然向最薄弱的兩邊發散,導致兩端開裂,縱向卻保存完好。
為了更詳細的了解其內部情況,他們想到了給文物做軟X射線照相,為修復做進一步“診斷”。
“所得結果從X射線的照片上我們可以看到整體‘壽’字,其內部結構由橫向10根,縱向2根鐵錠支撐,尺寸寬為8.6毫米,厚度為2.7毫米。”李敬源表示,有了這張清晰的X光片,修復變得有的放矢。
“根據X射線照相的成像,我們先確定鐵錠在木頭裡面的具體位置,再根據木材的縱橫紋理,先切斷橫向的纖維,再挖取縱向的木材,給鐵錠與木材之間留出一定的伸縮縫隙,使開裂的部分復位,在裂縫中塗抹魚鳔膠使其黏合。”李敬源說,最後巧手的工作人員再對文物上面缺失部分進行補配,一副熠熠生輝的沉香雕羅漢壽字插屏在“X射線的成像”的幫助下,迅速找到了“病因”。
“一幅文物作品的修復過程,很多都要經過上百道工序。讓科技輔助真正成為修復保護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使傳統修復技藝與現代科技有機結合,做到在文物修復領域的多學科融合,是我們更多要思考的問題。”史寧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