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乎在鎮上遇到的所有當地人都會告訴我們,這個時節,是一年中最淡的。更何況,還是個星期三。而我們看到的,卻是人擠人,散客的數量遠多於團隊,學生和小白領模樣的年輕人又是散客的主流。
這一天,巧克力客棧位於塘東街巷子深處的三間客房,有一間住了客人。而另一處位於獅子橋的獨院客房,則在幾天前被一個女孩長租下來,每天的租金談到200元,客人一住就是三個月,這樣一筆租金,便是近2萬。是什麼樣的房客,可以這樣長時間地停留在這裡?
巧克力說,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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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沒打聽過什麼,也替她擋掉了我們的采訪。
在西塘,有很多這樣奇怪的“過客”,他們散布在這400多家民間客棧裡。人們不知道他們從哪裡來,到西塘要做些什麼,見多了,也就失去了好奇心,不去打聽緣由。而那些客人,就這麼氣定神閒地住著。
又比如就在我們去的前一晚,另一位租客到他們的“緣來緣在”咖啡館來,選個角落坐著,一句話不說,只聽他們聊天。他不離開,他們也就不打烊,只管自家人一路聊下去。一直到凌晨兩點,客人站起來說,你們要休息了吧,我也回去了。
巧克力一家子也猜測過,這些客人甘願沉沒在小鎮單調的日常生活裡,到底是為什麼?最浪漫的一種想法:是為了療傷吧?
當然,也有些人,像巧克力夫妻倆這樣,來了,住了,然後就盤下一家店面,自己做了老板。和傳說中麗江或者拉薩的故事很雷同,總是有身家不錯的都市白領前來,來了便不走,拋棄城中瑣事,來這裡開家咖啡店或者小酒吧。過上一兩年,膩了,才挪窩,這一走,又不知去了哪裡。
巧克力很低調,代他露面的是表妹阿寶,也算店鋪的掌櫃之一吧,是個有著陽光一般笑容的漂亮姑娘。
在西塘,“緣來緣在”好像一個句號,落在段落的盡頭。[page]
白天,閒逛到古鎮邊緣的臥龍橋,游客已經很少。當地朋友說,很快,碼頭會開在這裡,到時就要熱鬧了。橋的東邊,開著一間小咖啡館,有位姑娘帶著只小狗站在門口,笑靥如花地招呼:進來坐坐吧。小狗是只英俊的中華田園犬,額頭上的斑點猶如一枚銅錢,姑娘管它叫銅板。
這家咖啡館在西塘不算小。進門,是一個開放式的大間。一位光頭小伙坐在朝門的位置,隔著玻璃曬太陽,筆記本上放著電影。北面的陽台外,是一片池塘,水葫蘆密密麻麻鋪滿水面。隔著池塘,是農捨和農田。女孩說,她哥哥是這家店的老板,在池塘對面地裡種菜呢。
晚上十點,離開喧囂的酒吧街,沿著河畔緩行。不知不覺又走到“緣來緣在”。門虛掩著,燈光通明。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屋裡的人圍坐桌旁,玩三缺一的麻將。我們走近敲門,銅板已經倏一下站起來湊到門口,一個男人也立刻站起來,拿開擋門用的凳子,開了門。這位便是老板巧克力先生。
巧克力早年在非洲打過工,回來後自己開始創業,做的是與進出口貿易沾邊的生意,後來他娶了個杭州姑娘,兩人常年生活在上海,每天打交道最多的還是數字。定期隨夫人回杭州娘家小住兩天,算是最大的休息了。
今年四月,他跟老婆第一次來西塘玩。24小時內,他們決定搬到這裡來。說做就做,再來時,已無暇玩樂,找地選房,能買的買,該租的租,先後在臥龍橋、塘東街和北柵開出了咖啡館、小客棧和飯店。兩個月後你若來,興許還能光顧他在塘東街的新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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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些店鋪,巧克力還租下了不少閒置的老房子,等著把它盤活。其實目前他手上的這些店鋪,拿到手時也都是幾乎廢棄的老屋,拗成現在的造型,租金已經翻了好幾倍。這是巧克力最得意的。
相比周遭,巧克力先生頗有些大手筆。與大多數留下來,開小店曬太陽的文藝青年們不一樣,這位巧克力膚色的溫州小伙子,壓根兒不懂文藝是怎麼回事兒,口中念的全是生意經。為什麼是西塘?賺錢當然是撇不開的,但賺錢之余,又能優哉游哉地睡到自然醒,下地種田,給朋友和客人燒大鍋飯吃,何樂而不為呢?
小時候有過想開餐廳的夢想,落進現實,就成了這家人民公社食堂。白牆上畫著毛主席頭像,梁間掛滿雲南玉米,灶台邊隨處擺著的鋤頭……所謂大鍋飯,是往一口大鐵鍋裡扔上七八樣葷素主料,焖些時辰,滿街飄香,配上老板親自做的粗糧饅頭,讓路過並吃上一口的文藝青年們高興得忘了北。
而今,夫婦倆和表妹隔三岔五待在這裡。閒的時候睡到自然醒,曬曬太陽,結交些過路的奇人異士,剛租的幾分地則試著多種些蔬菜,每天下廚燒幾個小菜,溫一壺自家特制的“人民公社特供酒”,再美不過。咖啡館不是每天開門,人民公社食堂也不是頓頓接客,巧克力說,沒事沒事,來前打個電話就成,保准給你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