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歷史文化的傳統中,昆侖已經超越了自然地理概念,是一種文化的象征。它最早是上古先民們自然崇拜的產物,繼而在神話和英雄時代被賦予神的品格。物質的充裕、國家的誕生、先民活動區域的擴大,消減了神話和英雄色彩,但是昆侖作為一種與神結合的超自然的力量,長久地在精神上慰藉著東方民族。
一千多年來,人們力圖在現實中找到這座神聖的大山,時至今日,依然沒有一致的結論。位於帕米爾高原的天山山脈毫無疑問是今昆侖山之所在,然而歷史學家幾乎一致認為,此昆侖不是彼昆侖。因為在上古時代,我們先民的自然崇拜是從他們生活的地域開始的,昆侖神話誕生於中原,中原民族無暇顧及也無法企及天山山脈的冰天雪地。一個民族,立足在現實,希望在未來,然而現實是那樣的錯綜,而未來又是那樣的邈廖。於是,人們試圖從以往的歷史中尋找現實的影子和未來的寄托,這才是歷史學真正的意義所在。所以,尋找古代先民心目中的昆侖,其文化社會學的意義要大於歷史考古學的價值。
古昆侖的年代和地域
千呼萬喚,古昆侖在哪裡?
首先要解決定位問題,一個是年代,一個是地域。
年代,肯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地域,需要找到相應參照物。從年代講,至遲在西周時期就有昆侖的文字遺留。《尚書·禹貢》輕描淡寫說:“織皮昆侖、析支、渠搜,西戎即敘。”意思是:“昆侖、析支、渠搜三個西戎小國開始進貢織物和獸皮,這裡的少數民族已經安定順從了。”我知道輕描淡寫的背後是血與火。這是有文字記載的“昆侖”的最早出現。這時的“昆侖”僅僅是少數民族西戎的一個族團,而在《山海經》中,昆侖已經成為至高至大的神山。考慮到夏早期大禹時代尚無昆侖崇拜,由此推測,中原的昆侖崇拜應當產生於龍山文化余波未竭之時,即公元前20世紀到公元前15世紀的夏商時期。
從地域講,昆侖崇拜與華族、夏族和羌族的關系更為密切,也就是說昆侖崇拜源於中原各族。按照《山海經》的地理定位,昆侖在“海內”,即中原,蠻夷戎狄之地屬於“海外”,像帕米爾高原那些地方就屬於“大荒”了。據《海內西經》有關昆侖方位的描述,從雁門開始往西經氐國、高柳繼而往南,才見到“昆侖之虛”。“雁門”即今代縣雁門關,其中的“氐國”“高柳”都是山西的古地名,氐國是炎帝後裔之國,高柳在今代縣。所以,尋找古昆侖的大方向也就基本確定,在山西的南部、河南的西北部。
大方向確定了,下一步就是確定古昆侖地望的參照物。《莊子》中說:“黃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侖之丘。”《山海經》說:“赤水出昆侖東南隅。”可知昆侖在赤水以北。《淮南子》說:昆侖“北門開以納不周之風”。可知昆侖在不周山以南。《山海西經》還說:“大澤方百裡,群鳥所生及所解,在雁門北。雁門山,雁出其間,在氐國西。高柳在代北。後稷之葬,山水環之。在氐國西。”“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火山,名曰昆侖之丘。”“西胡白玉在大夏東,蒼梧在白玉山西南,皆在流沙西,昆侖虛東南。”“西胡白玉”“昆侖丘”“昆侖虛”“玉山”都是昆侖的別稱。由此可以確定昆侖的地望:昆侖西邊是大夏、後稷葬所;南邊有赤水;西南是蒼梧之野;北邊是大澤、雁門、不周山;東邊是流沙;東北是東胡,即今燕山。按照這些可以考訂的地望,也就可以大致能夠確定古昆侖的方位。